佛法非宗教非哲學(xué)

1、佛法非宗教非哲學(xué)（一）佛法非宗教非哲學(xué)（一）按：此為一代佛學(xué)大師歐陽竟無先生1923年在第四中山大學(xué)（現(xiàn)稱南京師范大學(xué)）發(fā)表的講演，至今讀來，仍有振聾發(fā)聵之感。此一演講，對澄清對佛教之誤解有極大之幫助，故推薦對宗教、哲學(xué)有興趣的同好們一讀。文中對“宗教”、“哲學(xué)”之定義與今天學(xué)術(shù)界之一般定義不同，此見仁見智可也。另歐陽先生宗唯識，故以唯識理立論，非大小乘各派別均以此為究竟義。文后“佛法為今時所必需”一段乃歐陽先生弟子王恩洋增補。佛法非宗

2、教非哲學(xué)而為今時所必需今日承貴會邀請。來此與諸位講演佛法。此是鄙人最愿意事。但是鄙人沒有學(xué)問。今日祗將我對於佛法一點意思說出，與大家共同研究而已。今日講演題目。是佛法非宗教非哲學(xué)。而為今時所必需。內(nèi)中意義，向後再說。先將佛法名詞解釋一過。何謂佛。何謂法。何謂佛法。按佛家有所謂三寶者，一佛寶，二法寶，三僧寶。佛寶指人，法寶指事，僧者眾多弟子義，寶者，有用有益之義，言此三者，能利益有情，故稱為寶。已得無上正等菩提的人，是稱為佛。法則范圍最廣

3、，凡一切真假事理，有為無為，都包在內(nèi)。但包含既如此其廣，豈不有散亂無章之弊耶。不然，此法是指瑜伽所得的。瑜伽者，相應(yīng)義，以其於事於理，如如相應(yīng)，不增不減。恰到好處，故稱為法。此法為正覺者之所證，此法為求覺者之所依，所以稱為佛法。宗教哲學(xué)二字，原系西洋名詞，釋過中國來，勉強比附在佛法上面。但彼二者，意義既各殊，范圍又極隘，如何能包含得此最廣大的佛法。正名定辭，所以宗教哲學(xué)二名都用不著。佛法就是佛法，佛法就稱佛法。次言義，云何說佛法非宗教耶

4、。答，世界所有宗教，其內(nèi)容必具四個條件，而佛法都與之相反，故說佛法非宗教。何者為四，第一，凡宗教，皆崇仰一神或多數(shù)神，及其開創(chuàng)彼教之教主，此之神與教主，號為神圣不可侵犯，而有無上威權(quán)，能主宰賞罰一切人物，人但當(dāng)依賴他。而佛法則否，昔者佛入涅盤時，以四依教弟子。所謂四依者，（一）者依法不依人依法不依人，（二）者依義不依語，依義不依語，（三）者依了義經(jīng)，不依不了義經(jīng)依了義經(jīng)，不依不了義經(jīng)，（四）者依智不依識依智不依識。所謂依法不依人者，即是

5、但當(dāng)依持正法，茍於法不合，則雖是佛亦在所不從。禪宗祖師，於天上地下，唯我獨尊語，而云我若見時，一棒打死，與狗子吃。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前之諸佛，但為吾之導(dǎo)師善友，絕無所謂權(quán)威賞罰之可言。是故在宗教，則不免屈抑人之個性，增長人之惰性。而在佛法中，絕無有此。至於神我梵天，種種謬談，則更早已破斥之，為人所共悉，此即不贅。第二，凡一種宗教，必有其所守之圣經(jīng)，此之圣經(jīng)，但當(dāng)信從，不許討論，一以自固其教義，一以把持人之信心，而在

6、佛法，則大異此。曾言依義不依語，依了義經(jīng)，不依不了義經(jīng)，即是其證。今且先解此二句名詞，實有其事曰義，但有言說曰語，無義之語，是為虛語，故不依之。了有二解，一明了為了，二了盡為了，不了義經(jīng)者，權(quán)語略語，了義經(jīng)者實語盡語，不必凡是佛說皆可執(zhí)為究竟語，是故盲從者非是，善簡擇而從其勝者，佛所贊嘆也。其容人思想之的。上帝如果不待誰個造他，世界又何必要上帝造他。所以自從有了哲學(xué)，一切人便不肯一味糊涂了，哲學(xué)家在破除迷信一方面，本來是很對的，是可崇拜

7、的。但是他一方面能夠破除迷信，他果真能不迷信麼？他能破人謬執(zhí)，他果能不謬執(zhí)麼。他天天求真理，他果能求得到真理麼。翻開一部西洋哲學(xué)史，中間大名鼎鼎的哲學(xué)家，如像破除有人格的上帝過後，便迷信一個無入格的上帝，破除獨神論過後，便迷執(zhí)一種泛神論，不信唯物的，便主張唯心，不信唯心的，便主張唯事，笛加爾善於懷疑，於是便破壞世界一切事實，都以為非真理。但隨即迷信一個我，以為我既能懷疑一切非真，我便是真，到了現(xiàn)在的羅素便說他那個我能懷疑，我固是真，還靠

8、不住。羅素既能破一切唯物唯心非真理，然而隨又執(zhí)定一切現(xiàn)象是真，仔細(xì)想來，他那種現(xiàn)象是真，與笛加爾的我是真，有何分別呢?？偠灾?，西方一切哲學(xué)家，對於世間一切事物，你猜過去，我猜過來，紛紜擾攘，相非相謗，皆是執(zhí)定實有一理。甲以為理在此，乙以為理在彼，別人誠都可破，自己卻不能有個不可破的學(xué)說服人，破一立一，不過增加人許多不正確的見解而已。問者曰，如你說世間既無真理，到底還有甚麼。如謂一切都無，則彼虛無主義，無世界，無人類，豈非是唯一獨尊的學(xué)

9、說嗎。答曰，虛無主義，克實亦只是一種妄見，如說真理者一樣，但名辭不同耳。并且當(dāng)知，此種見解，為害更大，彼輩計一切都無，趨向斷滅，主張破壞與自殺，使人橫生邪見，思慮顛倒，行為悖亂，危於世界，蓋難盡言。諸君又當(dāng)知，此種異說，非但在現(xiàn)在的時候方有，從前印度亦復(fù)如是，所謂斷滅外道，所謂惡取空者是也。今復(fù)質(zhì)問彼曰，如謂一切皆假，此假又何所從來，如謂一切都無，云何復(fù)有斷滅，且既一切無矣，何以你又起如是見立如是論，又何以要懷疑，又何以要破壞，此種自語

10、相違自行矛盾，是為誕妄之極，但其立說膚淺，也可不必多辯了。問者曰，你謂哲學(xué)家的真理無有，又說真理不可求，而又不許人計空計滅，然則你們到底說甚麼，作甚麼呢。答曰，佛法但是破執(zhí)，一無所執(zhí)便是佛也，故佛之說法，不說真理而說真如。真如者，如其法之量，不增不減，不作擬議揣摩之謂。法如是，說亦如是，體則如其體，用則如其用，決不以一真理范圍一切事物，亦不以眾多事物奔赴於一真理，所謂在凡不減，在圣不增，當(dāng)體即是，但須證得，凡物皆然，瞬息不離者也。夫當(dāng)體

11、即是，何待外求，如彼所計之真理，本來無有，但屬虛妄，則又何可求耶。有則不必求，無則不可求，故云不求真理也。問曰，如你所說，既云真如即吾本體，不待外求，云何又為吾人所不知，且既當(dāng)體即真，物物不二矣，云何又有此虛妄耶。答曰，茲先設(shè)一喻，諸君夜靜三更時寢於床榻，忽生一夢，倏見山河草木，宮室樓臺，更有人物，或親或怨，汝時感情激發(fā)，喜怒愛惡，或泣或歌，或欣或懼，及至醒時了無一物，當(dāng)汝夢中見山河人物時，汝能知其假否，當(dāng)汝夢中喜怒悲懼時，汝能知汝妄否

12、，然雖假雖妄而實不離心，如離汝心汝又安能有夢，然又不可謂汝夢即是真實，如謂汝夢即真，醒時何以又知其顛倒不實。諸法真如，亦復(fù)如是。未至真覺，終在夢中，既在夢中，虛妄顛倒，昏蔽纏心，云何得識真如本性。然雖不識真如本性，而此世間種種山河大地，人禽動植，一切喜怒哀懼，一切心行語言，要皆不離真如本性。此雖不離真如本性，而又非即真實。及成佛果大覺菩提，始知當(dāng)時顛倒，有如昨夢，然雖大覺，契證真如，此覺此如，亦非從外而得，非從無忽有，仍亦即汝當(dāng)日自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