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無邪”與孔子課程思想的特征

1、中國古代課程智慧的結晶是“強調人自身發(fā)展的主動性和完整性”［1］。這一思想的發(fā)端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孔子的課程思想中。 《詩經(jīng)》，是孔子非常推崇的課程。 《論語·為政》中寫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比绾卫斫膺@里的“思無邪”？邢昺認為：“《詩》之為體，論功頌德，止僻防邪，大抵皆歸于正，故此一句可以當之也?！保ā墩撜Z注疏·卷二》）朱熹認為：“此詩之立教如此，可以感發(fā)人之善心，可以懲創(chuàng)人之逸致?！保ā吨熳诱Z

2、類·卷第二十三》）這些解釋秉持著一種“下學而上達”（《論語·憲問》）的理解視域，將“思無邪”作為《詩經(jīng)》的主題。然而，“思想的激動人心的經(jīng)驗之一就是，思想有時并沒有充分解悟它剛剛獲得的洞見，也沒有以適當方式來追隨這種洞見?！保?］如果我們不是以追問主題的方式去解讀“思無邪”，而僅僅是將“思無邪”作為進入孔子課程思想的一個引導詞，那么我們將洞見“在這一領域中描述的那些知識是為后來的形式化作經(jīng)驗的未加思考的背景；試圖發(fā)現(xiàn)

3、語言記載的直接經(jīng)驗；關注在固有的或者取得的表述的基礎上將產生序列和作品的這種起源”［3］。由此，這里的“思無邪”實際上是引導我們探尋孔子課程思想的一條線索和一種關聯(lián)方式。在這種關聯(lián)方式的編織下，我們可以洞見孔子課程獨特的語言形態(tài)、思維方式和觀念體系，以此揭示孔子對人之發(fā)展的理解與期待，進而領略中國古典課程思想的本體意義。而且，“只有強化本體意識，不忘本來，才能更好地立足于現(xiàn)在和面向未來?！保?］1“思”與課程語言形 言形態(tài)分析思想最好的

4、途徑是語言形態(tài)?！罢Z言不是活動的產物，而是精神不由自主的流射，不是各個民族的產品，而是各民族由于其內在的命運而獲得的一份饋贈。”［5］語言不僅通過所指的內容表達了思想，而且語言形態(tài)本身也造就了思想。語言在排列組合中所流射的那些不由自主的精神因素能幫助我們尋找到表達孔子課程思想的獨特語言形態(tài)。（一）從《 （一）從《詩》到 》到“思”“上博簡（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的簡稱）《詩論》作為孔門師徒研詩、論詩的專門著作，比較全面地對《詩》進行了探

5、討?！保?］上博簡《詩論》中寫道［7］： 《詩》其猷（猶）坪（平）門，與戔（賤）民而餽之，其南（用）心也酒（將）可（何）女（如）？曰：《邦（國）風》氏（是）巳（也）。民之有懋倦也，上下之不和者，其甬（用）心也蟈（將）可（何）女（如）？《小夏（雅）》氏（是）巳（也）?！对娊?jīng)》寫出了春秋時期廣大底層老百姓的普遍心聲。像《詩經(jīng)·國風》《詩經(jīng)·小雅》中就有大量反映老百姓被壓迫、被剝削、受欺辱的詩篇。與其說這些忿恨、倦怠的情緒

6、會造成社會上下的不和諧，不如說是社會上下的不和諧造成了民眾的忿恨與倦怠。應該如何面對《詩經(jīng)》中的這些負面情緒呢？孔子也在不斷地探問“用心將何如”。這既是在探尋《詩經(jīng)》編撰者的用心和用意，也是在探究《詩經(jīng)》的課程價值?？鬃右贿吿絾?，一邊運用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比喻，“《詩》其猷（猶）坪（平）門”。在孔子看來，《詩經(jīng)》的課程價值對于學習者的意義并不在于其負面情緒的消極影響，而在于這種看似負面的情緒中所蘊含的積極因素。在孔子看來， 《詩經(jīng)》其實

7、就是老百姓發(fā)泄情緒的一種渠道。不壓抑人的真實感受，尊重人的本性，是《詩經(jīng)》的“用心”所在。老百姓猶如出入城門一般吟唱《詩經(jīng)》，不僅是在宣泄情緒，更是在進行自我反思。這進出城門的一進一出，從意象上描述引子，幫助自己跳出孔子回答問題的內容本身，從而進入到孔子為何會說出這番話的語言表達形式層面，反思孔子求學問道的思路軌跡。這里的“切”“磋”“琢”“磨”猶如孔子做學問時所下的功夫：從下功夫的數(shù)量上看，日積月累，反復考究；從下功夫的質量上看，精細

8、入微，渾然天成；從下功夫的程度上看，絲絲入扣，入木三分。子貢不僅在引用這段詩文中，反思了孔子做學問的方式，而且再現(xiàn)了君子是如何煉成的。“在課程教化中形成的君子不是遵循計劃塑造出的成品，也不是按照可預見步驟完成的結局，而僅僅是一種境界?！保?0］而孔子在聽到子貢的引用后，以“告諸往而知來者”肯定了子貢的這種反思力，并且很高興地邀請子貢日后一道以這種做學問的方式共同學習研討。在這段有關“貧而無諂”的課程對話中，作為學習者的孔子和子貢都反思到

9、了課程在內容結構之外的形式結構。“可以興”作為形式結構，實現(xiàn)了從作為文本的《詩經(jīng)》到作為課程的《詩經(jīng)》的轉化。（三）善 （三）善喻之言 之言在“可以興”的課程轉化下，孔子的課程世界凝結出了一種特有的語言形態(tài)，即“善喻之言”。上博簡《詩論》中多處提到了“喻”［11］： 《關疋(雎)》以色俞(喻)于禮。其四章則俞（喻）矣。因《木苽（瓜）》之保（報）以俞（喻）其窻（悄）者也。（吾以《鹿鳴》得）幣帛之不可速（去）也，民眚（性）古（固）然，其隱志

10、必又（有）以俞（喻）也。什么是喻？《論語·里仁》中寫道：“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边@里的“喻”指的是曉得、明白、理會。什么是善喻？《禮記·學記》中寫道：“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后可以為人師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道而弗牽則和，強而弗抑則易，開而弗達則思。和易以思，可謂善喻矣?！边@里的“‘喻’，事關引導、強制與開發(fā)的分寸，實為合乎‘中庸’的教之道?！鳌?，既有曉喻之義，亦可表

11、示隱喻，有若明若暗之妙”［12］?？梢?，從孔子的課程行動來看，善喻是指教師通過“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的引導方式使學生能自主領會通曉課程內容。“作為教學過程的善喻，體現(xiàn)了融合、安易、好思的教學精神世界?！保?3］而善喻之言其實就是孔子展現(xiàn)出“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的課程語言形態(tài)?！俄n詩外傳》里曾如此記載孔子與弟子就《詩經(jīng)·國風·周南·關雎》的課程對話：子夏問曰：“《關雎》何以為《國風

12、》始也？”孔子曰：“《關雎》至矣乎！夫《關雎》之人，仰則天，俯則地，幽幽冥冥，德之所藏，紛紛沸沸，道之所行，如神龍變化，斐斐文章。大哉《關雎》之道也，萬物之所系，群生之所懸命也，河洛出圖書，麟鳳翔乎郊。不由《關雎》之道，則《關雎》之事將奚由至矣哉！夫六經(jīng)之策，皆歸論汲汲，蓋取之乎《關雎》。 《關雎》之事大矣哉！馮馮翊翊，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子其勉強之，思服之。天地之間，生民之屬，王道之原，不外此矣?！弊酉泥叭粐@曰：“大哉《關雎

13、》，乃天地之基也?！痹娫唬骸扮姽臉分??！币粋€好的提問是一個好課程的開端?？鬃拥膶W生子夏請教孔子：《關雎》憑什么能作為《國風》的起始篇呢？這是一個好問題。關于這個“始”的問題，一直是我們歷代思想研究非?？粗氐膯栴}。 《史記·孔子世家》中寫道：“古者詩三千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 《鹿鳴》為《小雅》始， 《文王》為《大雅》始， 《清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