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與王權的合法性建構——以先秦至隋唐的史料為中心.pdf

1、禮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核心,也是法文化的主要構成部分。中國古代的法律文化,從根本上說是一種禮法文化,禮和法糾纏錯節(jié)的關系一直是中國法律史上最為醒目的一道風景:古代中國,夏商周三代禮法一體、禮外無法;春秋戰(zhàn)國和秦代禮壞樂崩、禮法分離;漢至清末禮法結合、以禮率律。因此,對于法律史的研究,理清禮與法的關系,是最為重要和緊迫的課題。而王權,不僅在中國古代政治生活中處于樞紐地位,而且其本身就是法律的來源之一,所謂“前主所是著為律,后主所是疏為令”,在

2、古代中國,君主不僅掌握著最高的司法權,同時還掌握著立法權。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研究中國古代的法律,如果不把君主納入視野,不考慮君主在法律中的作用,顯然是有失妥當?shù)摹１疚牡难芯?從合法性的視角對禮與中國古代王權的關系進行探討,并進而對傳統(tǒng)法律文化中最為核心的禮法關系作一個宏觀的審視。
　　除了導論和結語之外,本文主體部分包括五章。
　　本文的第一章為基本概念及禮與王權合法性的一般理論。這一部分首先對本文中涉及到的幾個關鍵詞,如

3、禮、王權、合法性的基本含義作了一個相應地交代,然后從整體上對禮與王權合法性的一般理論作一個總括性的描述,點明了禮在中國王朝政治中的合法性功能。
　　本文的第二章從宗教之禮的層面探討禮與王權的合法性建構。在古代社會,任何統(tǒng)治合法性的存在都需要有一個終極基礎,以作為現(xiàn)實社會所有合法性問題的最終依據(jù)。這種終極基礎一般是訴諸于上帝、神之類的無需追問和證明的神圣存在。在古代中國,合法性的終極基礎被認為是“天”。西方文化所賦予上帝的一切特性,

4、中國人都賦予了他們傳統(tǒng)信仰中的“天”,因而,中國古代的宗教之禮實際上是一種禮-天結構。本部分首先對禮-天結構中天的涵義及禮天關系進行了探討,然后將禮-天納入到合法性的視野,對禮-天與合法性之間的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進行了分析。從中國古代王權合法性建構的理論形態(tài)來說,中國自三代時期就形成了關于天命的合法性信仰,后來經(jīng)過儒家特別是董仲舒的改造之后,成為一套完整的中國傳統(tǒng)政治的合法性的理論體系。在儒家觀念中,帝王政治與天的規(guī)律完全貫通,因此帝王小到飲

5、食起居,大到經(jīng)國施政,都應當遵循天時規(guī)律,象天而行。這既是王權合法性的神圣證明,同時在客觀上限制了王權。從王權合法性的實踐形態(tài)來說,它是對民間合法性信念的一種積極反應。在中國的古代世界,天命的合法性信仰存在于廣大的民眾和知識階層之中,要想使權力的支配獲得合法性,就必須對這種廣泛存在的合法性信念做出回應,使這種心理預期得到滿足,如此才能建立起對政權普遍的內(nèi)心服從的信念。盛行在古代世界的各種名目繁多的祭天之禮構成了王權論證自身合法性的實際展

6、示形態(tài),君王通過圜丘、名堂、封禪等禮儀,成為交通天人的中介,其權威得到了天地鬼神的確認,成為“天”在人間的合法代言人。這種思維方式同時也影響了古代中國的刑罰制度,以唐律中最為嚴重的侵犯皇權的犯罪——謀反與謀大逆為例,其之所以被認為十惡不赦,立法者并不只是僅從維護君主的利益來詮釋,而是將之上升到天人關系的層次:君主是天人關系的中軸,依據(jù)天命來統(tǒng)治萬民,如果君主受到侵犯,這種和諧安寧的天人秩序就會被破壞,從而可能導致人間出現(xiàn)災難,民眾自身也

7、會因此成為受害者。因此,宗教之禮是從終極意義上確立王權合法性的基礎,使王權成為中國古代秩序無須追問的前提。
　　本文的第三章從道德之禮的層面來探討禮與王權的合法性建構。按照合法性的理論,任何權力合法性的建立都需要存在著一種實質意義上的正當、合理性及其道義基礎,使得統(tǒng)治者可以統(tǒng)治得心安理得,而被統(tǒng)治者也認為統(tǒng)治者統(tǒng)治的權力是正當?shù)?。在中國古?合法性的這一道德價值認同的基礎是由禮來擔當?shù)?。春秋時期禮崩樂壞之后,孔子以“仁”釋禮,將“

8、禮”內(nèi)化為“德”,禮成為了一種具有濃厚道德屬性的概念。禮的這種思維轉向也深深影響了中國古代的合法性理論構建。自西周代殷取得政權后,中國古代統(tǒng)治者除了繼續(xù)從天的方面論證自己合法性之外,還多了一個“德”的要求,即所謂的“天命靡?！薄耙缘屡涮臁? 于是道德因素開始納入到中國古代的合法性建構中。從理論形態(tài)來說,統(tǒng)治者將政治的秩序倫理化,“為國以禮”,那么“上好禮,則民易使也”的政治統(tǒng)治認同就得以建立起來,政治合法性的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政治統(tǒng)治

9、的危機就可以避免。在這種秩序建立的進程中,“禮”,即按照倫理道德的規(guī)范端正政治行動的行為,就是一個樹立政治合法性權威必須重視的事情。同時,我們要理解道德之禮來建構中國古代王權的合法性,還需要從歷史上實際運行的中國傳統(tǒng)政治顯示出來的合法性狀態(tài)來把握。從實踐形態(tài)來說,通過“德”來建構統(tǒng)治合法性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并且貫穿于整個中國的古代社會。德構成了中國傳統(tǒng)政治中合法性問題的實質因素,甚至有時還是一種決定性因素。尤其是當?shù)弁跞〉谜嗟氖侄尾?/p>

10、不正當,但若其在位期間注重德行,施行仁政,其統(tǒng)治的合法性依然會得到民眾的認可,唐代李世民即是最好的例證。因而,在道德之禮的作用之下,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之間形成一種共同的價值基礎,統(tǒng)治的合法性得以在道德上被證成。
　　第四章從制度之禮的層面來探討禮與王權合法性的建構,主要從名分制度與嫡長制度兩個方面著手。從名分制度來說,它強調(diào)禮制秩序中的每個人各負其責,各安其分,時刻意識到個人永遠是生活在制度、社會中的人,使個體對于整體禮制秩序形成一

11、種制度性的慣性依賴,這為整個王權秩序的存在奠定了基礎。不僅如此,名分制度還滲入到民眾的生活層面,成為“日用之?！?從符號到意義全面指引人的內(nèi)心與行為,從而激發(fā)民眾對最高權力支配地位這一既成現(xiàn)實的內(nèi)心認可,奠定統(tǒng)治的合法性的心理基礎。從嫡長制度來說,其要旨就是以制度的形式來對繼位之君的合法性提供了程序規(guī)范,以血緣的先天決定性來確保最高權力能在一個家族內(nèi)和平傳承。在一個王朝的守成時期,最能證明嗣位之君合法性的是他們獨一無二、卓而不群的家族血

12、脈和譜系。在儒家觀念中,嫡為貴,長為尊,嫡長子被認為血統(tǒng)最為純正,地位最高,身份最尊,因此,嫡長繼承制度是從程序規(guī)范的層面來構建王權的合法性?？偟膩碚f,禮的這三個層次在表現(xiàn)形態(tài)方面是完全不同的,然而,恰恰正是這三個方面共同完成了“禮”從思想到行為,從理論天國到世俗人間的過程。于是中國古代的王權既有形而上的宗教性的“天”的呵護,又有道德規(guī)范的價值蘊涵和形而下的制度的支撐。這在人類社會早期,是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強有力的合法性論證了。
　

13、　本文的第五章在前文基礎之上，對禮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進行了定位,認為禮在中國古代是一種具有根本法屬性的規(guī)范。這種界定有以下幾個依據(jù):首先,禮對最高統(tǒng)治權有規(guī)制作用:從合法性理論來說,任何權力只要是從合法性角度建立,就必然要受制于合法性的規(guī)則本身,同樣的道理,禮在為最高統(tǒng)治權提供了合法性支持的同時,也對最高統(tǒng)治權的運行設定了禁區(qū);其次,從儒家經(jīng)典《周禮》、《禮記》的記載可知,在儒家觀念中制度層面的“禮”,是一代王朝的政教刑法和朝章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