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至死——以改版后的《天下收藏》為例

1、<p>　　娛樂至死——以改版后的《天下收藏》為例</p><p>　　早在上世紀80年代，美國媒體批評家尼爾·波茲曼就曾經在他的代表作《娛樂至死》一書中指出：“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yè)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雹偎€指出，“娛樂是電視上所有話語的超意識形態(tài)。

2、不管是什么內容，也不管采取什么視角，電視上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我們提供娛樂?！雹?lt;/p><p>　　他的這些話語在今天看來似乎有危言聳聽和夸張之嫌，因為今天的電視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正在慢慢下降并逐漸被互聯網、手機、IPTV等新媒體取代。雖然如此，尼爾·波茲曼的這番話還是一語中的地指出了電視媒體的一種發(fā)展新趨勢：娛樂精神。在一個強調體驗經濟和消費主義日益占據主導地位的時代，人們對于娛樂有了更多的要求，要求

3、文學藝術和媒體能夠在緊張的生活之余給自己提供一些休閑、消遣的輕松氛圍，這點在文學藝術作品中表現得更為明顯。文學的沒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文學的社會化功能和引發(fā)人們內心思索的需求逐漸被心靈雞湯、實用主義所替代，這也導致了《品三國》、《論語心得》、《歷史是個什么玩意兒》、《明朝那些事》等作品的熱銷。</p><p>　　用這樣的視點來關注北京衛(wèi)視改版后的《天下收藏》，我們發(fā)現這個節(jié)目非常明顯地體現了電視的娛樂化傾向，

4、用一種完全娛樂的態(tài)度消解了我們對于藏寶類節(jié)目的傳統(tǒng)經驗，用一種完全游戲的姿態(tài)顛覆了央視《鑒寶》等收藏類節(jié)目的模式，把一個相對嚴肅而又知識性很強的節(jié)目樣式改造成了一個純娛樂的綜藝節(jié)目，把一個360°的演播廳變成了一個消費故事、消費話語、消費懸念的娛樂場所，而且通過不同板塊的設置和每期一個特定的主題來完成消費故事、消費話語、消費懸念的使命。</p><p><b>　　消費故事</b>

5、</p><p>　　“電視之所以是電視，最關鍵的一點是要能看，這就是為什么它的名字叫‘電視’的原因所在。人們看的以及想要看的是有動感的畫面——成千上萬的圖片，稍縱即逝然而斑斕奪目。正是電視本身的這種性質決定了它必須舍棄思想，來迎合人們對視覺快感的需求，來適應娛樂業(yè)的發(fā)展?！蹦釥?#183;波茲曼如是說。③</p><p>　　環(huán)顧古今中外的文學藝術史，我們發(fā)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無論

6、是荷馬史詩，還是山海經； 無論是圣經，還是詩經；無論是格林童話，還是太平廣記，它們都是在用故事講述人間萬象，傳遞人生道理。這也說明人類對故事的消費從古至今從未斷絕。到了媒介時代，作為人體器官延伸的電視無疑也將用這種古老的方式去繼續(xù)吸引觀眾的眼球。所以我們就看到無論是新聞，還是脫口秀；無論是紀錄片，還是講壇節(jié)目，如今的電視節(jié)目都在力圖通過故事給觀眾傳遞信息，讓觀眾在對故事的消費中體驗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可能無法獲取的感受或者自己感同身受的生活

7、，從而吸引觀眾的視線和注意力，獲得觀眾的共鳴。</p><p>　　中國人對故事的消費更加呈現出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喜好。無論是最初的《山海經》，還是后來的隋唐傳奇《鶯鶯傳》、清代的小說《紅樓夢》；無論是昆曲《牡丹亭》、元曲《竇娥冤》，還是京劇《霸王別姬》、黃梅戲《女駙馬》；無論是電影《八千里路云和月》、《漁光曲》，還是《天云山傳奇》、《夜宴》，我們發(fā)現今天傳承下來的中國文學藝術精品無一不是故事曲折、離奇，而結局卻又是

8、大團圓式的，滿足了中國人皆大歡喜的心理。</p><p>　　《天下收藏》很好地體現了中國文化的這種趨勢。它深諳觀眾的心理，在藏寶人的選擇和藏品的選擇上滿足了觀眾的窺視欲望和尋根究底的欲望，把每件藏品背后的故事用一種完全視聽化的手段呈現給觀眾。這點在節(jié)目的第一個板塊“亮寶”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節(jié)目一開場就通過絢爛的舞美、燈光和略帶低沉的音樂營造出了恢弘大氣而又神秘悠遠的氛圍，為現場觀眾和電視機前的觀眾共同提供

9、了一個消費藏品及藏品背后故事的最佳環(huán)境。之后，通過主持人的串場詞和真實再現、動畫、影視作品片斷、藏品發(fā)現地現場拍攝等多種視聽手段的結合，讓觀眾對藏品有了一個非常直觀的印象。隨后，由現場的三位專家介紹藏品情況。就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上，我們第一次消費了藏品背后不為人知的故事。</p><p>　　如有一期節(jié)目的藏品是唐寅的行書自書詩卷：“花前人是去年身，今年人比去年老，今日花開又一枝，明日來看知是誰?！痹诮榻B唐伯虎時，嘉賓單

10、國強闡述了一個與觀眾的傳統(tǒng)視野截然相反的唐伯虎：“其實他是一個一生坎坷的人，三個老婆死了兩個，兩個都是因病或產后死的，還有一個是離婚的，離婚還不是他把別人甩了，是別人把他甩了……大家一說起唐伯虎來，總是在說他的點秋香，說他的這種浪蕩的生活，后人還傳說他有八個老婆，我覺得這是后人把這種美好的愿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蓖高^單國強略帶八卦的講述，我們既了解了真實的唐伯虎，也了解了這幅行書作品的特點，同時還消費了娛樂和八卦，可謂一舉三得。<

11、;/p><p>　　而在另外一期節(jié)目中，我們又看到嘉賓蔡明講述了小品演員郭達的收藏故事。無論是郭達在新疆買到的一個小罐子，還是他在中越邊境買到的一個假紫砂壺，我們從蔡明講述的這兩個故事中既看到了演員郭達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又看到了普通人收藏過程中常常會遇到的一種情況：買到贗品，從而提醒普通收藏愛好者要具備一定的知識和眼力。觀眾就這樣在對故事的消費中長了眼界，同時也吸取了教訓。</p><p>&

12、lt;b>　　消費話語</b></p><p>　　思考不是表演藝術，而電視需要的是表演藝術。一個好的電視節(jié)目所希望得到的是掌聲，而不是反思。④</p><p>　　電視作為中國的一種強勢媒體，在人們的生活中仍然發(fā)揮著重大作用。而在觀看電視的過程中，人們消費電視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娛樂，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如何達到娛樂的目的？除了上面我們分析的故事化手段之外，話語的狂歡也是

13、一個很重要的手段。為什么相聲、小品能在中國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這也和中國人對話語消費的愛好有很大關系。</p><p>　　《天下收藏》很好地迎合了尼爾·波茲曼的觀點，體現了話語消費的傾向。節(jié)目通過主持人、藏寶人、嘉賓具有一定表演成分的言談舉止完美地實現了主持人、嘉賓和現場觀眾的互動，讓觀眾再次消費了他們的話語，體會到了電視語言的魅力。</p><p>　　為一檔由影視明星王剛主

14、持的節(jié)目，《天下收藏》的話語權很明顯地被王剛控制著。首先，王剛是一個在觀眾中廣受歡迎的演員，具有很高的知名度，觀眾非常喜歡他的風格。其次，王剛本人又是一個收藏愛好者，對收藏可以說是半個專家。第三，王剛是一個非常成熟和幽默的主持人，曾經主持過《東京動物樂園》，具有很好的話語掌控能力，能通過幽默的話語活躍現場氣氛。</p><p>　　比如2010年1月1日的《天下收藏》，因為請到的三個嘉賓是《鐵齒銅牙紀曉嵐》中的三

15、位主角張國立、張鐵林和袁立，所以王剛一上場，就模仿劇中和珅的身份給三位嘉賓請安：“小月，你好嗎？我很高興你終于跟紀曉嵐拉開了距離。”接著又咬牙切齒地對張國立（劇中的死對頭紀曉嵐）問好，對皇上諂媚地問好。當然，除了主持人王剛之外，經過欄目組選擇的專家團成員、嘉賓和藏寶人的話語也非常幽默。下面我們就來消費其中一期節(jié)目中主持人、嘉賓、藏寶人的話語。</p><p>　　其中一個藏寶人說：“我是黑土派來的?！奔钨e梁言接口

16、：“那極有可能是白云。”“它真假我先不管它，關鍵是持寶人的產地，她來自趙本山的家鄉(xiāng)，趙本山是什么，忽悠。賣拐，她是忽悠的妹妹忽麗，所以我覺得她拿的東西不是哥窯的，是歌謠的?！绷硪粋€藏寶人寇朝暉說：“曾經有一個那么精美的青花小碗，拿到《天下收藏》，被王剛老師砸了。今天我又拿過來一個乾隆汝釉的方形花盆，王剛老師，你還砸嗎？如果你要砸的話，你要先給個理由，如果你不給理由的話，那你是要賠錢的。”就是在這樣幽默感十足的對話和充滿交鋒的言語中，《天

17、下收藏》實現了娛樂大眾的目的，從而也有了收視率的保證。</p><p>　　除了現場專家團成員、嘉賓、參保人的語言之外，節(jié)目還通過字幕等形式來營造一種輕松、幽默的氛圍。比如當藏寶人說出自己的藏品是天青釉三足爐時，屏幕上出現了“嚇著我了”“汝窯的”等文字，在口語化的表述之外增添了電視話語的手段，豐富了熒屏的表現力。</p><p><b>　　消費懸念</b></

18、p><p>　　所有這些電子技術的合力迎來了一個嶄新的世界——躲貓貓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突然進入你的視線，然后又很快消失。這是一個沒有連續(xù)性、沒有意義的世界，一個不要求我們、也不允許我們做任何事的世界，一個像孩子們玩的躲貓貓游戲那樣完全獨立閉塞的世界。但和躲貓貓一樣，也是其樂無窮的。⑤《百萬富翁》的設計者戴維·布里格斯指出：這是戲劇。充滿獨特、刺激、強烈的懸念色彩和人性化的因素。⑥&

19、lt;/p><p>　　《天下收藏》通過規(guī)則的設定、板塊的設置、主持人和專家的故弄玄虛、藏寶人的命運等環(huán)節(jié)在營造懸念感上做足了文章，使得該節(jié)目處處都充滿了懸念，并且一直把這種懸念保持到了最后的砸寶環(huán)節(jié)。我們來看一看節(jié)目是如何制造和催生懸念的。</p><p>　　在“亮寶”環(huán)節(jié)中，主持人王剛給出同類藏品的市場拍賣價，請現場的嘉賓和對應的觀眾團隊給出自己認為的市場價格，進一步調動起了觀眾的神經和

20、胃口，急切想知道藏品的真正價格。在這點上，《天下收藏》盡顯博彩類節(jié)目的神韻。</p><p>　　在“辯寶”環(huán)節(jié)中，藏寶人所持藏品的命運懸念：真品還是贗品極大地吸引了觀眾。按照道理，在前期的甄別中，贗品完全可以被過濾掉，但是這個節(jié)目為了人為夸大現場持寶人的情緒落差與命運落差，故意設置了“以為是行貨卻是國寶”（驚喜、暴富）與“以為是寶貝卻是狗屎”（沮喪、破產）的落差，給藏寶人、嘉賓和觀眾制造了十足的懸念，并在贗品被

21、砸碎的瞬間，釋放了這種一直延宕的懸念和緊張感。在“辯寶”這個環(huán)節(jié)中還有另外一個很大的懸念，那就是主持人和嘉賓經常會故意誤導觀眾，使得觀眾更有一探究竟的沖動。如每當嘉賓質疑藏品的新舊并認為是贗品時，專家發(fā)話了：“宋代的繪畫，你現在拿到今天來看，可能感覺也像很新的，可能感覺像幾十年前的作品?！蓖鮿偅骸跋喾矗行┩砬迕駠觊g的老仿，弄得絕對陳舊，煙熏火燎的?！睂＜液椭鞒秩诉@些混淆視聽的表演手法，增加了嘉賓和觀眾判斷藏品的難度，也考驗著觀眾的神

22、經和承受力，使得節(jié)目更加好看。</p><p>　　在“請出護寶錘”這個環(huán)節(jié)中，以“去偽存真”為宗旨上演的“砸寶”環(huán)節(jié)頗能“奪人眼球”。節(jié)目的規(guī)則是在事先征得藏寶人同意的基礎上，凡是贗品均當場銷毀。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中，王剛一手拿著護寶錘，一手拿著專家的鑒定意見，再三詢問藏寶人，甚至勸藏寶人放棄：“簽了生死和約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我最后問一句，退不退”，王剛故弄玄虛、故意用別的話題岔開，而電視屏幕則通過藏寶人、嘉

23、賓的緊張表情和動作加以配合，延宕這種緊張感。這個環(huán)節(jié)同樣借鑒了博彩節(jié)目中的情境設置。</p><p>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這本書中對西方媒體的娛樂傾向持一種批判的傾向，但是在展開批判的過程中，他也道出了媒介發(fā)展的大勢所趨：一切都在朝著娛樂化的方向邁進。娛樂化并沒有錯，關鍵是如何能把娛樂和電視的其他功能結合起來，這是目前電視最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短煜率詹亍吩谶@方面做出了自己的努力，通過故事的講

24、述、幽默手法的運用、人為制造的懸念感實現了知識與娛樂的結合。</p><p><b>　　注釋：</b></p><p>　?、佗冖邰堍菽釥?#183;波茲曼[美]著，章艷譯：《娛樂至死》，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p><p>　　⑥王亞菲、別明源：《益智類節(jié)目中喜劇沖突元素的設計和運用》，《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