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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1、<p> BORN TO RUN</p><p><b> 天生就會跑步</b></p><p> [美]克里斯托弗·麥克杜格爾著 嚴冬冬譯</p><p><b> 南海出版公司</b></p><p> 圖書在版編目(CP)數(shù)據(jù)</p><p&
2、gt; 天生就會跑/(美)麥競杜格爾著;嚴冬冬譯.一海口:南海出版</p><p><b> 公司.2012.8</b></p><p> ISBN 978-7-5442-6033-6</p><p> I.①天… II.①麥…①嚴…III.①紀實文學一英國一現(xiàn)代</p><p> IV.①l712. 55&l
3、t;/p><p> 中國版本圖書館CIP數(shù)據(jù)棱宇(2012)第144607號</p><p> 著作權合同量記號圈字:30-2011-010</p><p> BORN TO RUN by Christopher McDougrll</p><p> Copynght 02009 by Chrisropher McDougall</
4、p><p> This translation pubilshedby arrangement with Alfired A.Knopf,</p><p> An imprint of The Knopf Doubleday Group.a division of Ran&m House. Inc.</p><p> through Bardon-Chin
5、ese Media ASency</p><p> All rights reserved.</p><p><b> 天生就會跑</b></p><p> [美] 克里斯托弗·麥克杜格爾 著</p><p><b> 嚴冬冬譯</b></p><p>
6、出 版 南海出版公司 (0898)6656851 1</p><p> ??谑泻P阒新?1號量華大廈五樓 郵編570206</p><p> 發(fā) 行 新經(jīng)典文化有限公司</p><p> 電話(010)68423599 郵箱ediror@readingjife.cocn</p><p> 經(jīng) 銷 新華書店
7、</p><p> 責任輔輯 袁 靜 馬秀琴</p><p><b> 裝幀設計 韓 笑</b></p><p><b> 內文制作 王春雪</b></p><p> 印 副 三河市三佳印尉裝訂有限公司</p><p> 開 本 640毫米
8、215;960毫米 1/16</p><p> 印 張 20</p><p> 字 數(shù) 240千</p><p> 版 次 2012年8月第一版</p><p> 印 次 2012年8月第1次印刷</p><p> 書 號 ISBN 978-7-5442-6033-
9、6</p><p> 定 價 39. 50元</p><p> 版權所有。未經(jīng)書面許可,不得轉載,復制。翻印,違者必究。</p><p><b> 獻給我的父母</b></p><p> 約翰·麥克杜格爾和瓊·麥克杜格爾,</p><p> 他們給予了我一切,
10、并且</p><p><b> 至今仍在付出</b></p><p> 隱秘的部落,神奇的跑步者</p><p><b> 世人從未目睹的</b></p><p><b> 偉大賽跑</b></p><p> 善行無轍跡?!兜赖陆?jīng)》<
11、/p><p> 與幽靈同居需要孤獨。 </p><p> ——安妮·麥珂爾斯,《漂泊手記》</p><p> 幾天來,我一直在墨西哥的馬德雷山脈尋找那神出鬼沒的卡巴洛·布蘭科。這個西班牙語名字的意思是”白馬”。最后,我終于到達了旅程的終點,我絕沒有想到能看見他的地方——不是傳說中他出沒的荒野,而是一座塵土飛揚的沙漠小鎮(zhèn),一家
12、老舊旅館光線昏暗的大廳。“沒錯,那匹老馬在這兒?!鼻芭_接待員點點頭,用西班牙語說。</p><p> “真的嗎?”無數(shù)次在形形色色的地方被告知跟他擦肩而過,我都已經(jīng)開始懷疑卡巴洛·布蘭科不過是個編造出來的傳說,和尼斯湖怪一樣,是專門用來嚇唬小孩和糊弄不明真相的白人的。</p><p> “他總是五點鐘出現(xiàn)?!苯哟龁T又加了一句,“就像儀式一樣固定。”</p>&l
13、t;p> 我不知道是該擁抱她,還是高興地跟她擊掌相慶。我看了看表。很快就要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幽靈了,只要再過……等等。</p><p>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六點了?!?lt;/p><p> 接待員聳聳肩?!盎蛟S他又走了吧?!?lt;/p><p> 我垂頭喪氣地在破舊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渾身臟污,饑腸轆轆,疲勞至極。又一次失敗了,又一次弄丟了線索。</p>
14、<p> 有人說卡巴洛是個亡命徒,也有人說他過去是個拳擊手,在賽場上失手打死了人之后,就自我放逐以贖罪。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年齡以及來自何方。他就像是美國西部那些傳奇槍手,留下的只有淡淡的雪茄煙痕和夸張的傳說。到處都有人宣稱親眼見過他。相距十分遙遠的兩個村子里的村民都在同一天說他曾徒步經(jīng)過,對他的形容更是五花八門,從“隨和幽默”到“神經(jīng)質的大個子”都有。</p><p> 關于卡巴洛眾說紛紜,但有幾
15、處是一致的:他多年前就來到了墨西哥,曾經(jīng)徒步進入荒僻的鋼峽谷,在那里跟塔拉烏馬拉部落的人一起生活。據(jù)傳,這支土著仍然保留著石器時代的生活方式,可能是世界上最健康、最安寧的族群,也是有史以來最優(yōu)秀的長跑手。</p><p> 在超長距離耐力跑領域,沒有什么可以勝過塔拉烏馬拉人——無論是賽馬、獵豹,還是奧運會馬拉松冠軍。外界很少有人見識過塔拉烏馬拉人奔跑,但是幾個世紀以來,銅峽谷一帶一直流傳著各種關于他們超人耐力和
16、與世無爭的故事。曾有一位探險家信誓旦旦地說,他見過一個塔拉烏馬拉人一路追趕一頭鹿,直到它累得倒地而死,“蹄子都磨禿了”。另一位探險家騎著騾子,花十個小時才翻越了銅峽谷旁的一座山峰,而塔拉烏馬拉入只花了一個半小時就跑完了。</p><p> “試試這個吧?!币粋€塔拉烏馬拉女人對累倒在山腳下的探險者說,同時遞給他一個裝滿了渾濁液體的葫蘆。他喝了幾口,驚訝地發(fā)現(xiàn)周身充滿了力量,然后站起身來,邁著輕快的步子爬上了面前的
17、山峰,像是喝多了興奮劑的夏爾巴人。他后來又說,塔拉烏馬拉人還擁有一種神奇能量食品的配方,是他們的不傳之秘,這種食品讓他們身材修長,體格強健,耐力持久:只要吃幾口,就可以不停2地跑上一整天。</p><p> 不管塔拉烏馬拉人藏了多少秘密,他們確實將自己隱藏得很好。直到今天,仍然居住在高聳的峭壁邊,很少遭人打擾。銅峽谷是北美大陸最偏遠、最荒僻的地方之一,堪稱陸地上的百慕大三角,能夠吞噬誤闖其中的迷途人。在那里,令
18、人遭遇不測的事隨時可能發(fā)生:吃人的美洲虎、劇毒蛇、難以忍受的酷暑,還有可怕的“峽谷熱”,一種當?shù)靥赜械臒釒Ъ膊?,發(fā)作起來可以致人死命。越是深入峽谷,壓迫感越重。兩側的山壁仿佛就要把你擠扁,山影越來越長,到處回蕩著縹緲的回音,每條道到頭來似乎都是死路,通往無法擎爬的巖壁。迷路者往往會為瘋狂與恐懼擊潰,甚至會割裂自己的喉嚨或者跳下懸崖。正因此,很少有外人見過塔拉烏馬拉人居住的地方,更別說塔拉烏馬拉部落的身影了。</p><
19、;p> 但是“白馬”卡巴洛卻成功進入了銅峽谷深處。據(jù)說他為塔拉烏馬拉人接納,被他們視為朋友和同伴,成了幽靈中的幽靈。他的確從塔拉烏馬拉人那里學會了兩項技能——藏匿行蹤的能力和令人難以置信的良好耐力,因為盡管有許多人都在峽谷周邊看見過他的形跡,卻沒人知道他究竟住在哪里,下次會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我聽說,要是有誰能夠解讀塔拉烏馬拉人延續(xù)下來的遠古奧秘,那么非他莫屬。</p><p> 我是一心一意想找到他。在旅
20、館沙發(fā)上半睡半醒的時候,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聲音“或許就像動畫片里的瑜伽熊走進塔可鐘餐館點玉米煎餅那樣?!蔽宜妓髦O襁@樣一個浪跡天涯的人,一定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他可能會講古怪的笑話自娛自樂。他可能笑起來聲音洪亮,可能講著一口糟糕的西班牙語,可能說話大聲又健談,喜歡……喜歡……3</p><p> 等等,我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風塵仆仆、戴著破草帽的人,正在跟接待員逗樂。
21、瘦削的臉上沾滿了灰土,就像土著人出征前抹的油彩退了色,淺黃色的頭發(fā)亂蓬蓬地擠在帽檐下,簡喜可以直接用獵刀來修剪。一副被放逐在沙漠孤島上的流浪模樣,迫不及待要跟人說話。</p><p> “卡巴洛?”我嘶啞的嗓子終于發(fā)出了聲音。</p><p> 他微笑著轉過身來,我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他看上去并沒有任何戒心,只是有點困惑,和一名游客聽見旁邊沙發(fā)上有個瘋子忽然大喊“喂,你這匹馬!”的時
22、候一個表情。</p><p> 不對,這不是卡巴洛。卡巴洛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只是編出來的,我受騙了。</p><p> 他開了口:“你認識我?”</p><p> “天哪!”我跳了起來,“真高興能找到你!”</p><p> 他的微笑消失了,目光迅速朝門口移去。很明顯,他已經(jīng)準備好隨時奪門而出。4</p><p&g
23、t;<b> 2</b></p><p> 一切都始于一個沒人能回答的簡單問題。</p><p> 這個問題引著我找到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穿著短裙飛奔的男人。從此,事情變得越來越奇妙了。沒多久,我便開始一系列遭遇:謀殺案、販毒游擊隊,以及一個頭上用繩子系著個冰淇淋杯的獨臂男人,一位金發(fā)美女巡林員,她為尋求解脫而赤裸著身體在愛達荷州的林中奔跑,還有一個頭發(fā)梳成馬
24、尾的沖浪女孩,她在荒漠中奔向死亡,一個頗具天賦但將死去的年輕跑手,兩個死里逃生的人。</p><p> 我不停地追尋,一路上遇到了赤腳蝙蝠俠……裸露男……卡拉哈里的叢林人……手術摘除腳指甲的人……熱衷長距離耐力跑與性愛聚會的邪教……藍嶺山脈的野人……最后才是古老的塔拉烏馬拉部落,以及幽靈般追隨他們足跡的卡巴洛·布蘭科。</p><p> 終于我找到了答案。我見識了外人永遠無法
25、目睹的偉大賽跑,就發(fā)生在只有塔拉烏馬拉人知曉的隱秘小徑上。參加這場五十英里賽跑的有如今最偉大的超長距離耐力跑選手,也有古往今來最擅長跑步的部族。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道德經(jīng)》上那句“善行無轍跡”,并不是什么抽象的大道理,而是最具體的訓練方式。</p><p>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二O O 一年一月,我問醫(yī)生:</p><p> “為什么我的腳會疼?”5</p><p>
26、; 我會找全美最權威的運動醫(yī)學專家就診,是因為我的腳底真的很疼,像被一根隱形的冰柱刺穿了一樣。之前的那個星期,我還在積著雪的鄉(xiāng)村路面上進行輕松愉快的三英里慢跑,忽然感到右腳傳來鉆心的疼痛,不禁叫出了聲。終于站穩(wěn)了之后,我脫下鞋子察看情況。我以為肯定是腳底被地上的釘子或是尖銳的石片扎破了,卻發(fā)現(xiàn)上面根本沒有血跡,鞋襪也沒有破洞。</p><p> “是跑步造成的損傷?!睅滋旌螅瑔?#183;托格大夫在費城的診室
27、里告訴我。托格大夫是運動醫(yī)學領域的奠基人之一,他跟同行合著了《跑步運動員》一書,對所有跑步可能造成的損傷都進行了詳盡的分析,還配有透視圖片。看到我一瘸~拐的樣子,他給我做了X光透視,診斷結果是骰骨損傷。那是一塊跟足弓平行的骨頭,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p><p> “但我的運動量并不大呀。”我說,“隔天跑兩三英里,并且不是在柏油路上,是鄉(xiāng)間土路?!?lt;/p><p> 那
28、也沒有用。“人類的身體結構不適合承受跑步帶來的壓力。”托格大夫回答, “特別是你的身體。”</p><p> 他的意思我當然清楚。我身高一米九三,體重一百零四公斤,經(jīng)常聽人說,我這副塊頭就該去做籃球運動員或是總統(tǒng)保鏢,不應該在人行道上跑。四十歲之后,我才漸漸體悟出他們的意思:練習長跑五年來,我巳經(jīng)兩次小腿肌腱撕裂,多次跟腱拉傷,兩只腳踝交替扭傷,足弓經(jīng)常疼痛。很多時候,我下樓都不得不踮著腳倒退,因為腳后跟實在疼
29、得厲害。而現(xiàn)在,我腳上最后一塊完好的骨頭也終于受不了了。</p><p> 奇怪的是,我在從事其他運動時從來不會受傷。作為《男性健康》和《(時尚先生》雜志的專欄作者,我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都與6半極限運動有關。我曾趴在沖浪板上進行四級激流,踩著滑雪用的單板滑下巨型沙丘,騎著山地車穿越北達科他州的荒野地帶,還曾三度為美聯(lián)社作戰(zhàn)地報道,在非洲治安最糟糕的地區(qū)待過好幾個月,全都毫發(fā)無損。這一次,我只是在路上慢跑了幾英里
30、,就腳疼得在地上打滾,像中了搶似的。實在太說不過去了。</p><p> 以我如此高的受傷率,在其他任何運動領域,都完全可以被判定為不適合這項運動。而在跑步界,我的情況再正常不過了。不正常的反而是極少數(shù)從來不受傷的跑步者。百分之八十的跑步者每年都會受傷。進行這項運動時,不管你體重是大是小,速度是快是慢,距離是長是短,都有可能傷到膝蓋、脛骨、跟腱、髖部和足跟。你下次不妨在參加感恩節(jié)賽跑的時候,記住你左、右手的參賽
31、者,看看圣誕節(jié)慢跑大會時你們三個中還有誰會到場——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有兩個都會因為受傷而缺席。</p><p>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種新技術能降低跑步者的受傷概率。近三十年內,人們發(fā)明了用微電子芯片自動調節(jié)支撐方式的跑鞋,但是跑步者依舊那么容易受傷。事實上,受傷的概率不僅沒有下降,就某些方面而言還在增加,例如跟腱受傷的概率就增加了百分之十。跑步似乎成了健身領域的酒后駕車:你或許在短時間內可以僥幸逃脫,蕓至開開心心
32、,但遲早將遭遇悲劇。</p><p> “真是新鮮。”運動醫(yī)學界的專家總是這樣調佩,當然更多的說法是,“任何需要奔跑的運動員,都會讓雙腿承受巨大的負荷。而英國 “運動損傷公告”網(wǎng)站則寫道,“跑步時,每邁出一步,單腿承受的沖擊力都相當于體重的兩倍還要多。就像反復錘擊可以敲碎巖石,如此頻繁的沖擊必將對骨骼、軟骨、肌肉、肌腱和結締組織造成破壞?!泵绹强漆t(yī)學會的一份報告則宣布,“長距離耐力跑對膝蓋的完整性造成了嚴重威
33、脅”。</p><p> 畢竟,你的雙腳并不像巖石般堅硬,反而是全身最敏感的部位之一。你知道腳底的神經(jīng)類型嗎?告訴你,跟生殖器中的完全—樣。你的雙腳仿佛是擠滿了活魚的水桶,每一條都是一根蠕動著探尋敏感源的神經(jīng),只要給一點點刺激,造成的神經(jīng)沖動就會蔓延至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因此撓腳心可以讓你大笑不止、全身抽搐。</p><p> 難怪南美各國的獨裁者在折磨囚犯時喜歡從腳底下手。鞭打腳底板的酷
34、刑最初是由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發(fā)明的,后來為世界各地的虐待狂采用。無論是紅色高棉還是薩達姆的兒子烏代,都喜歡采用這種刑訊方式,因為他們知道,腳底的神經(jīng)同雙手、面部的神經(jīng)一樣直通大腦。這就是為什么你的腳趾會和嘴唇、指尖一樣敏感,能感覺到最溫柔的撫摸和最細小的沙粒。</p><p> “難道我不能采取什么措施嗎?”我問托格大夫。</p><p> 他聳了聳肩?!澳憧梢岳^續(xù)跑,但遲早會再接受治
35、療?!彼f著用指甲彈了彈裝滿可的松的針管,這東西待會兒就要注射迸我的腳掌。我還需要花四百美元定做專門的足部矯正鞋墊,放在矯正過度足內翻的支撐性跑鞋里(每雙一百五——還會漲價,而且我需要兩雙替換著穿,也就是三百美元)。即使這樣,我還是免不了再度受傷。</p><p>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托格大夫聶后說?!辟I輛自行車吧。一</p><p> 我謝過他,答應聽從他的建議,但一出門就去找其
36、他醫(yī)生丫?;蛟S托格大夫有些年老,太過保守了。一個從醫(yī)的朋友向我推薦了一位自己也跑馬拉松的運動醫(yī)學足科專家。</p><p> 足科專家給我做了X光檢查,又用手指按壓我的腳掌?!翱磥砟闶堑昧索还蔷C合癥?!彼陆Y論說,。我可以給你注射可的松消炎,但你還是需要矯正鞋墊。18</p><p> “真沒勁?!蔽夜緡佒?,“托格也是這么說的?!?lt;/p><p> 他正要離開
37、診室去拿注射器,聽見我的話停住了腳步?!澳阋呀?jīng)去找過喬·托格了?”</p><p><b> “是呀。”</b></p><p> “他給你注射可的松了嗎?”</p><p><b> “嗯,注射了?!?lt;/b></p><p> “那你還來這兒干什么?”他馬上一臉不耐煩和懷疑,好像
38、我對足部注射很享受,甚至要上癮了一樣。</p><p> “你不知道托格大夫是運動醫(yī)學界的教父嗎?他的診斷通常都是準確的。H</p><p> “我知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lt;/p><p> “我不給你注射了,但可以幫你定制矯正鞋墊。還有,你確實該考慮換個愛好,別再跑步了。”</p><p> “好吧?!蔽艺f。這位身為耐力跑選手的足
39、科專家也給了我跟托格大夫完全相同的建議。我根本沒法同他爭辯,只好再度另尋高明。</p><p> 這樣傲,不是因為我有多么固執(zhí),甚至不是因為我有多喜歡跑步。盡管我已經(jīng)二十年沒重讀《蓋普眼中的世界》了,但卻從未忘記書中的一處細節(jié):主人公蓋普在每個工作日的中午都要沖出門跑上五英里。跑步是一種獨特的體驗,它融合了人類的兩種原始沖動:恐懼與快感。無論是害怕了還是快活了,我們都會去跑步。既是奔跑著逃開不幸,也是奔跑著追尋
40、幸福。</p><p> 境況越是糟糕,我們就越拼命去跑。美國的長距離耐力跑運動經(jīng)歷過三次大起大落,每一次興起都是在國家遭遇危機的時期。第一次是枉大蕭條時代,兩百多個跑步者每天跑四十英里,跨越了美國本土全境,同時掀起了一股浪潮。之后漸漸平息,在七十年代初9卷土重來,當時的美國人剛剛經(jīng)受過越戰(zhàn),冷戰(zhàn)、種族暴亂、一名總統(tǒng)犯罪和三名領袖遇刺的打擊。第三次則是在9? 11過后一年,越野跑忽然成了全美發(fā)展勢頭最猛的戶外運
41、動項目。這三次起落或許并非偶然,也許是因為人類心理存在著某種開關機制,意識到危險來臨時,就會激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在緩解壓力和營造快感方面,跑步甚至比性更有作為。人類天生就具有奔跑的欲望,需要做的只是將它釋放出來。</p><p> 所以我尋找的,不是昂貴的矯正鞋墊,不是按月服用的止痛藥,而是既釋放奔跑欲望又不至于受傷的方法。我并不是太喜歡跑步,但又真的想跑步,于是去找了第三位醫(yī)生,伊琳·戴維斯博士,
42、一位生物力學專家,同時擔任特拉華州立大學跑步損傷診所主任。</p><p> 戴維斯醫(yī)生讓我在跑步機上跑了一會兒,先是光腳,然后輪流穿上三種跑鞋。她讓我慢走、快走、慢跑、全力沖刺,讓我在沖擊力測量器上跑,獲取我跑步時雙腳承受的沖擊力。然后她把整個過程的錄像放給我看,結果嚇了我一跳。</p><p> 我原本以為自己奔跑的姿勢就像正在追逐獵物的納瓦霍人一樣輕盈,然而屏幕上顯示的卻活脫脫一
43、個手舞足蹈的弗蘭肯斯坦怪物。我的身體上下起伏幅度非常大,腦袋經(jīng)常會跑到屏幕范圍之外,胳膊前后揮舞,大腳落地有聲。簡直讓屏幕都在震顫。</p><p> 戴維斯醫(yī)生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又用慢速度播放了一遍,讓我看清楚自己的右腳是如何外翻,左膝是如何內擰,后背是如何劇烈起伏,簡直就像心臟病發(fā)作一般,看我這怪相,居然還能跑出去,實在是不可思議。</p><p> “好吧。”我說,“那正確的跑
44、步姿勢是什么樣子的?”</p><p> “這是個不朽的問題?!贝骶S斯醫(yī)生說。!O</p><p> 至于不朽的答案……可就不是那么好找了。我或許可以讓步伐變得平穩(wěn)些,比方讓全腳掌著地而不是腳跟著地,好增加腳底的緩沖。然而這樣又可能帶來新的問題。換種不熟悉的跑步姿勢,可能會讓腳跟和跟腱因承受陌生的壓力而再度致傷。</p><p> “跑步對雙腿造成的壓力確實很
45、大?!贝骶S斯醫(yī)生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歉意。我知道她沒說出來的話:尤其是你的雙腿,大塊頭。</p><p> 我又回到了原點。此后的幾個月,我去找過不少專家,也在網(wǎng)上查閱過許多相關資料,卻一直沒找到最終答案,只在兩個死死循環(huán)的問題間糾結:</p><p><b> 為什么我的腳會疼?</b></p><p><b> 因為跑步不
46、適合我。</b></p><p> 為什么跑步不適合我?</p><p><b> 因為我的腳會疼。</b></p><p> 但是究竟為什么呢?羚羊從來都不會患脛骨骨膜炎,狼的膝蓋從來不會活動不暢。我也不相信百分之八十的野馬每年都會因為奔跑受傷而喪失行動能力。于是我不禁想起了羅杰·班尼斯特講過的一個寓言。班尼斯特是
47、位臨床醫(yī)學研究員,也是全世界第一個在四分鐘內跑完一英里的人。故事是這樣的:在非洲,羚羊每個早晨醒來的時候,都知道它必須比跑得最快的獅子跑得更快,不然就會被吃掉,而獅子醒來的時候,也知道它必須比胞得最慢的羚羊胞得更快,不然就會餓死。不管是獅子還是羚羊,太陽升起的時候,都要開始奔跑,</p><p> 既然地球上的其他哺乳動物都可以自由奔跑,為什么人類就不可以呢?仔細想想,為什么像班尼斯特這樣一個研究員,每天都離開
48、實驗室后換上薄薄的皮底便鞋在硬地上奔跑,非但沒有受傷,還能突破四分鐘跑完一英里的極限呢?為什么有些人每天早晨醒來都能像獅子或羚羊般奔跑,另一些人卻得依靠止痛藥才能下地走路?</p><p> 這些問題都非常有意義。然而我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些為數(shù)不多的知道答案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去實踐答案的人,并不會輕易說出答案。 尤其不會對我這樣的人說。</p><p> 二OO三年冬天,我在墨西哥出差
49、,偶然翻起一本西班牙語旅游雜志,忽然看見了一張照片:耶穌正沿著碎石坡往下奔。</p><p> 我又仔細瞧了瞧,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人不是耶穌,不過是個穿著長袍和拖鞋的男人。我開始讀圖片所配的文章,但不明白它為什么采用現(xiàn)在時態(tài),因為乍一看,這段文字講的是亞特蘭蒂斯文明那樣的傳奇,關于某個消逝的跑步者帝國的故事。慢慢地我才弄懂,文章講述的并不是什么“消逝”的“傳奇”。</p><p> 我到墨西
50、哥是為了替《紐約時報》尋找一位行蹤隱秘的流行明星,并對她進行采訪,但我要寫的文章同這篇文章相比似乎一下子變得不重要了。流行明星總是曇花一現(xiàn),塔拉烏馬拉人卻似乎萬古長存。這支人口稀少的部落盡管獨居在隱秘的峽谷中,卻幾乎解決了人類遇到過的所有問題。不菅在思想、身體還是靈魂的層面,都可謂近乎完美。他們像是秘密地將自己居住的洞穴變做諾貝爾獎得主的孵化器,致力于消滅仇恨,心臟病、骨膜炎和溫室氣體。</p><p> 塔拉
51、烏馬拉人的土地上沒有犯罪、戰(zhàn)爭和偷竊,也沒有腐敗、肥胖、毒癮,貪婪、家庭暴力、心臟病、高血壓和二氧化碳排放。他們不會患糖尿病和抑郁癥,甚至不怎么衰老:五十歲的人比十幾歲的人跑得快,就連八十歲的老爺爺都能翻山越嶺地跑比馬拉松還遠的距離。他們幾乎從沒患過癌癥。甚至在經(jīng)濟學上,天才的塔拉烏馬拉人也有突破性的創(chuàng)舉,采用一套獨一無二的交易體系,用人情和大桶的玉米酒作為一般等價物。</p><p> 你或許認為這樣的經(jīng)濟體
52、系很快就會陷入混亂,人人都喝得爛醉,揮舞著拳頭爭奪利益。但在塔拉烏馬拉人中間,這套體系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成功。這也許是因為他們實在太勤勞,太誠實了。一位研究者甚至推測,經(jīng)過只說真話的無數(shù)代,塔拉烏馬拉人的大腦已經(jīng)喪失編織謊言的能力。</p><p> 塔拉烏馬拉人不單單是世界上最友善、最快樂的族群,還是最堅忍不拔的族群,對疼痛和“勒楚圭拉”都有不可思議的抵抗力,后者是用響尾蛇的尸體和仙人掌的汁液釀造的一種烈酒。據(jù)
53、極個別有幸目睹過他們集體醉酒景象的外人描述:酒酣之時婦人們彼此扯開胸衣進行摔跤比賽,一個年邁的老人咯咯笑著圍著她們轉,伺機用玉米棒戳她們的臀部,丈夫們則在一邊怔怔地看著。收獲季節(jié)的銅峽谷比春日冰融時的坎昆海灘更為狂歡。</p><p> 這樣狂歡一整夜后,第二天早晨還會舉辦一場大規(guī)模的賽跑,歷時不是二十分鐘,也不是兩個小時,而是整整兩天,按照墨西哥歷史學家弗朗西斯科·阿爾馬達的記載,一名塔拉烏馬拉跑步
54、冠軍不間斷地跑了四百三十五英里,相當于從紐約一路跑到底特律。許多塔拉烏馬拉人都能在兩天內連續(xù)跑完三百英里,相當于十二個馬拉松。</p><p> 他們跑的不是平整的大道,而是陡峭的山林小徑,完全是靠雙腳踩出來的。環(huán)法自行車賽車王蘭斯·阿姆斯特朗應該算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耐力運動員之一,但他在紐約第一次跑馬拉松的時候,盡管幾乎每英里都要咽下一管能量膠,卻仍然差點沒堅持下來。(賽后蘭斯給前奏發(fā)了一條短信:“
55、哦,天哪。哎喲,真可怕?!保┒@些人卻能夠一跑就是他的十二倍距離?</p><p> 一九七一年,美國生理學家戴爾·格魯姆博士徒步深入銅峽谷,目睹塔拉烏馬拉人對運動的崇尚后極為震撼,以至于追溯了兩千八百年的歷史,來找到能與之比肩的同類?!翱峙伦怨潘拱瓦_人以來,沒有哪個族群在體能方面能達到如此高的境界?!边@是他發(fā)表在《美國心臟期刊》上的論文的結尾。但塔拉烏馬拉人絕不像斯巴達人那樣崇勇尚武,而是溫和得像一
56、尊菩薩。他們從不用超強體力欺負任何人,一輩子生活在和平與安寧中?!睆奈幕蟻碚f,塔拉烏馬拉族仍是重要的未解謎題之一?!睂iT研究塔拉烏馬拉人的芝加哥大學人類學家丹尼爾·諾維克博士如此評價。</p><p> 塔拉烏馬拉人神秘莫測,就連“塔拉烏馬拉”這個族名都只是化稱。他們的真名是“拉拉穆里”,意為奔跑的人,而“塔拉烏馬拉”則是不懂土語的西班牙征服者的發(fā)明。這個私生的名字之所以能夠延續(xù),是因為拉拉穆里人名
57、副其實。寧可跑開也不愿開口爭辯。用腳后跟回應外來威脅是他們的一貫方式。無論敵人是科爾犄斯手下頂盔貫甲的西班牙人、潘喬·維拉的暴動分子,還是墨西哥的毒梟,他們都會邁著輕靈的步子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深入銅峽谷,無人能及。</p><p> 天哪,他們一定有令人難以置信的紀律性,我想,徹底的專注和投入,簡直堪稱跑步界的少林僧。</p><p> 然而,這樣的描述也不大準
58、確。塔拉烏馬拉人的長跑,更接近于狂歡。他們的飲食、生活方式簡直會令長跑教練做噩夢。他們喝14起酒來就像每星期都在過新年,成年的塔拉烏馬拉人有三分之一的時間不是處于醉酒狀態(tài),就是正從宿醉中醒來。和蘭斯·阿姆斯特朗不同,他們從不喝富含電解質的運動飲料,也不靠蛋白能量棒加速肌肉的恢復。事實上,除了佐以玉米粉的烤老鼠外,幾乎從不攝人任何蛋白質。他們也不會專門為賽跑訓練、拉伸韌帶或熱身,只是隨意地走到起跑線前,互相逗笑著,然后飛奔出去…
59、…堅持四十八個小時。</p><p> 他們?yōu)槭裁床粫軅??這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像站錯隊了的序列:我們擁有高科技跑鞋和專門的矯正鞋墊,跑在平整的大路乃至橡膠跑道上,而塔拉烏馬拉人穿著幾乎不能稱為鞋子的簡陋拖鞋,沿著崎嶇不平的山徑奔跑,結果經(jīng)常受傷的是我們,絲毫無損的卻是他們?</p><p> 一定是他們的雙腿更結實,因為他們一輩子都在奔跑,我想,但這就更說不過去了:如果跑步對雙腿有
60、害。跑得越多只會受傷越重。</p><p> 我把雜志推到一邊,感覺既好奇又煩躁。塔拉烏馬拉人的一切是那么落后又不可思議,如禪宗大師的偈語般不可把握。他們堅韌卻溫和,跑個不停卻從不受傷,飲食糟糕卻無比健康,未受教育卻充滿了智慧,生活艱苦卻開心舒暢……</p><p> 跑步跟這一切究竟有什么關系?世上最有智慧的部族,同時也是最高強的耐力跑手,這難道只懸偶然嗎?在過去,求得這種智慧需要攀
61、登喜馬拉雅山,而現(xiàn)在,我意識到,只要跨越得克薩斯與墨西哥的邊境。15</p><p><b> 3</b></p><p> 然而,究竟該在哪里跨越邊境呢?</p><p> 《跑步者世界》雜志派我深入峽谷地帶,尋找塔拉烏馬拉人的蹤跡。但在開始尋找這些幽靈之前,我必須找到一個專門追蹤幽靈的人來協(xié)助我。我被告知,薩爾瓦多·奧爾金是
62、不二人選。</p><p> 薩爾瓦多,三十三歲,白天是位于銅峽谷邊緣瓜徹奇小鎮(zhèn)的市鎮(zhèn)行政官。夜里則搖身一變,成為酒吧歌手。啤酒肚和帥氣的外表,同他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倒也很相村。他的弟弟則堪稱墨西哥教育系統(tǒng)的奇人印第安納·瓊斯(印第安納。瓊斯,冒險電影《奪寶奇兵》系列主角?!g注(本書中如無特殊說明,均為譯注。)),每年都用驢子馱上整擔的鉛筆和作業(yè)本深入峽谷,送給當?shù)貙W校的孩子。薩爾瓦多是個什么都
63、愿意嘗試的人,偶爾也會把工作丟在一邊,陪弟弟進峽谷。</p><p> “老兄,沒問題。”我一找到他,他就告訴我?!霸蹅兛梢匀ヒ娨姲⑴瑺柗?#183;奎馬爾……”</p><p> 假如他說到這里就打住話頭,我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在尋找向導時,我就聽說阿努爾佛·奎馬爾是塔拉烏馬拉部落里最偉大的跑步者,他的兄弟姐妹和表親們也幾乎與他不分伯仲。我們居然能去直接尋訪這個家族,真是大
64、大超出了我的意料。問題是,薩爾瓦多沒有住口,仍在繼續(xù)說。16</p><p> “……我很有把握咱們能找到路。”他繼續(xù)說,“雖然我沒去過,但應該能找到。”</p><p>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話會讓人泄氣,但跟我之前找過的人相比,薩爾瓦多已經(jīng)相當樂觀了。深入荒林數(shù)百年來,塔拉烏馬拉人已經(jīng)把隱蔽術練到了極致。他們中的許多人仍舊住在懸崖峭壁上的洞穴里,借助長桿爬上去,然后收起長桿,消失在洞
65、穴深處。其余的則住在地上的小屋里。小屋和周圍環(huán)境極為融洽,甚至偉大的挪威探險家卡爾·拉姆霍爾茲在路過一整座塔拉烏馬拉村落時,都絲毫沒有注意到房屋和人類活動的痕跡。他后來發(fā)現(xiàn)時頗為震驚。</p><p> 拉姆霍爾茲是荒野探險的能手,曾在婆羅洲的食人族中間生活過很多年,十九世紀末,開始尋訪塔拉烏馬拉人的蹤跡。憑著堅定的意志,他穿越了廣袤的荒漠、爬上危險的絕壁,最終到達塔拉烏馬拉人的居住區(qū),在那里…。&l
66、t;/p><p><b> 他沒有找到任何人。</b></p><p> “這些壯美的高山讓人心潮澎湃,但要徒步翻越,無論對體力還是毅力都是嚴峻的考驗?!坊魻柶澰凇恫粸槿酥哪鞲纾厚R德雷山脈西部土著部落的五年尋訪記》中寫道,“只有在墨西哥山區(qū)跋涉過的人,才能理解這趟旅程會是多么艱難,又多么令人焦慮。一</p><p> 首先你得到達山腳
67、下。“乍一看,塔拉烏馬拉人的居住區(qū)似乎根本就沒法接近?!狈▏鴦♀艏野矕|尼·阿爾托為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歷盡艱辛進入了銅峽谷,他后來這樣抱怨道,“最多只能找到幾條難以辨認的小徑,而且每隔二十米,它們就自動消失?!倍斔拖驅ЫK于找到路時,卻發(fā)現(xiàn)要往前走,需要莫大的膽量。因為塔拉烏馬拉人為了免遭打擾,常常把路開辟在陡峭危險17的山崖上。</p><p> “只要腳下一滑,”曾于一八八八年造訪銅
68、峽谷的探險家弗雷德里克·施瓦特卡在探險筆記中寫道,“攀登者就會摔到幾十米甚至百米深的谷底,死無全尸。</p><p> 施瓦特卡可不是什么纖弱敏感的巴黎詩人,而是美國陸軍中尉,曾參與邊境戰(zhàn)爭,后以業(yè)余人類學家的身份和蘇族印第安人生活過一段時期,他完全清楚“死無全尸”的概念。施瓦特卡的野外生存經(jīng)驗也十分豐富,曾挑戰(zhàn)當時的各種險惡環(huán)境,進行過為期兩年的極圈探險。但到達銅峽谷時,他發(fā)現(xiàn)得重新修正自己的記錄本
69、。聳立的群山讓他嘆服:。馬德雷山脈這片未知廣袤的荒野堡壘,完全可以跟安第斯山脈的心臟、喜馬拉雅山的主峰比肩?!彼瓰躐R拉人的生活方式更是讓他感到驚訝:“那些人生活在懸崖絕壁之間,居然還能把一代代孩子撫養(yǎng)成人,在我看來,這或許是他們身上最神秘的地方了。”</p><p> 今天,互聯(lián)網(wǎng)已經(jīng)使世界成為四通八達的地球村,谷歌衛(wèi)星地圖可以讓你窺見大陸另一端任何一個陌生人家后院的情形,但塔拉烏馬拉人仍舊保持著四百年前的狀
70、態(tài)神出鬼沒。九十年代中期,一支探險隊在峽谷深處穿行,忽然感覺到正被不知多少雙隱形的眼睛注視。</p><p> “我們這支小隊伍在銅峽谷里徒步行進了幾個小時,一直沒有看到任何人類活動的跡象?!耙幻爢T事后寫道,“但在這道比科羅拉多大峽谷更加幽深的峽谷底部,聽見了塔拉烏馬拉人擊鼓聲的回音。聲音一開始顯得很遙遠,但很快就近了。鼓聲回蕩在巖壁間,無法判斷鼓手的人數(shù)和位置。我們疑惑地望著向導?!l知道呢?’她說,‘只有
71、塔拉烏馬拉人愿意,他們才會被看見。’”18</p><p> 駕著薩爾瓦多的四驅小卡車出發(fā)時,月亮仍然高掛在天空中。日出時分,我們已經(jīng)遠遠地將柏油路拋在身后,沿著崎嶇不平的土路掛著最低擋行駛了很長一段距離,如驚濤駭浪中間的小船般顛簸著前進。</p><p> 我試圖用指南針和地圖確定方位,但馬上就被顛得暈頭轉向,不清楚薩爾瓦多是在轉彎還是在躲避路中央的大石頭。很快,我的努力就失去了意義
72、——不管我們在哪兒,都已經(jīng)離開了外人所知的世界。我們仍舊沿著狹窄的道路行駛,但地圖卻顯示進入了茫茫森林。</p><p> “那兒種的全是大麻?!彼_爾瓦多伸手指了指周圍的丘陵。</p><p> 因為警方無法在銅峽谷安排巡邏,這里成了兩家販毒組織的根據(jù)地。這兩家分別叫“澤塔”和“新生血液”的組織,人員都以退役的陸軍特種兵為主,雙方勢不兩立。“澤塔”經(jīng)常把拒絕配合的警官塞進燃燒的柴油桶,
73、將敵對方的俘虜喂給“吉祥物”一只孟加拉虎。在受害者停止哀號后,已燒焦或是布滿老虎牙印的頭顱會被收集起來,當作宣傳樣品。曾經(jīng)有一次,他們把兩個警官的頭顱釘在政府大樓門外,用西班牙語在旁邊寫著“學會尊重我們”。當月晚些時候,五顆頭顱被扔進一家喧鬧的夜總會舞池里。即使在我們目前身處的如此荒涼的峽谷邊緣地帶,平均每周被發(fā)現(xiàn)的尸體也不少于六具。</p><p> 然而薩爾冗多似乎并不在意,車內音響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歌。只
74、繼續(xù)駕著車在林間行駛,跟著忽然間,他不做聲了,關掉音響,緊盯著前方一輛帶著煙塵忽然沖出的紅色道奇,它的側面玻璃全是黑色的。</p><p> “毒販子?!彼緡伒馈?9</p><p> 薩爾瓦多盡可能地將車往右邊的懸崖邊靠,放慢了本就很慢的車速,最后停下車,好為車身更龐大的紅色道奇讓路。</p><p> 他的意思很明確:我們并不敢找麻煩,只是處理些個人事務
75、,跟大麻無關,請不要停下來……因為如果被他們攔住去路,用槍指著逼問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我們該怎么解釋呢?</p><p> 我們甚至沒法告訴他們實話,否則就死定了。墨西哥的毒販對歌手和記者的仇恨,不亞于對警察的仇恨。這里說的歌手不是空下來隨便唱唱歌的人,而是像薩爾瓦多這樣彈著吉他唱情歌的真正歌手。在過去的十八個月里,已經(jīng)有十五名歌手被販毒組織殺害,包括二十八歲的美女歌手賽達?佩瑪,“賽達與罪人們”樂隊的主唱。她在
76、一場演唱會結束后遭到槍擊,幸存下來被送往醫(yī)院,但槍手們一路跟蹤,在她做完手術以后終于將她射殺了。年輕歌手瓦倫廷·埃利薩爾德剛從得克薩斯州的彌加倫越境,就遭到AK47掃射身亡,而塞爾希奧·戈麥斯則在獲得格萊美獎提名不久后被勒死,橫尸街頭,睪丸還在被殺前就先燒掉了。我想,他們會被殺害,是因為其名氣、相貌和才華實在太過耀眼,讓感覺良好的大毒梟們覺得自己受到了挑戰(zhàn)。</p><p> 毒販們對歌手的
77、敵視或許完全沒有道理可育,那么對記者卻是另外一回事了。美國報紙常刊載與制販壽品有關的報道,政治家們會據(jù)此向緝毒部門施壓,從而導致毒販沒有好日子過。澤塔組織的成員就曾朝演播室拋擲手榴彈,甚至越境追殺惹惱他們的美國記者,六年間共有三十名記者遇害?!侗葋啺柲_新聞報》的主編有一天上班時,發(fā)現(xiàn)辦公室門口釘著一顆緝毒警察的頭顱,以及一張字條:“你就是下一個?!遍L此以往,在墨西哥境內遇害的記者人數(shù)就可以跟在伊拉克的相比了。</p>
78、<p> 現(xiàn)在,我們可是給毒販們省了不少事:一個歌手開車載著一個記者主動送上門來。我把筆記本塞到褲子底下,緊張地掃視還有哪些東西需要藏起來。根本沒戲:薩爾瓦多將自己樂隊的磁帶放得到處都是,我錢包里裝著亮紅色的新聞記者證,車座底下的背包里有錄音機和鋼筆,還有一部相機。</p><p> 紅色道奇靠近了。天氣很晴朗,風中帶著松針的清香,漆黑的車窗緊閉著,看不見里面。道奇漸漸放慢了速度。</p>
79、;<p> 往前開,我在心里反復念叨著,不要停下來不要停下來不要停下來不要……</p><p> 車子停了下來。我提心吊膽地往左看去,薩爾瓦多正直直地盯著前方,雙手攥著方向盤一動不動。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朝前望去,紋絲不動。</p><p><b> 我們坐著。</b></p><p><b> 他們也坐著。<
80、/b></p><p><b> 我們沒出聲。</b></p><p><b> 他們也沒出聲。</b></p><p> 每周六具尸體,我想。他們燒掉睪丸。我?guī)缀跄芟胂笞约旱念^顱在奇瓦瓦的舞池間滾動的情形。</p><p> 忽然,引擎的嘶吼打破了沉寂。我朝左瞥了一眼,見紅色道奇經(jīng)過
81、我們,朝另一個方向駛去。</p><p> 薩爾瓦多從后視鏡里目送他們離去,直至道奇消失在塵土之中。然后他拍了拍方向盤,打開了音響。</p><p> “太棒了!”他沖我喊遭,“繼續(xù)冒險吧!”</p><p> 我原本緊張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但沒有持續(xù)多久。</p><p> 幾個小時后,薩爾瓦多踩下剎車,將車倒了一段距離,離開土路往右拐
82、,開始在樹木間穿行。我們正朝樹林深處駛去,車輪碾過地上厚厚的松針。車身顛簸得更厲害了,我的頭幾次擅在車頂上。</p><p> 林間的光線越來越暗,薩爾瓦多也安靜下來,伸手關掉了音響。我以為他是在體驗周圍的靜謐,但當我終于開口問他時,得到的卻只是一聲含混不清的咕噥。我隱約猜到了真相:我們迷路了,只不過薩爾瓦多不愿承認。我仔細地打量著他,發(fā)現(xiàn)他放慢車速是為了觀察周圍的樹干,仿佛樹干的紋路里藏著什么地圖。</
83、p><p> 我們完蛋了,我想。順利找到路的可能性只有四分之一,另外三種可能性分別是再次逭遇澤塔組織、在黑夜里墜下懸崖,以及在荒野中一圈又一圈地行駛,直到吃完全部食物,我們中的一個不得不吃掉另一個。</p><p> 然而就在日落時分,我們到了世界的邊緣。</p><p> 車子鉆出密林,我們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片峽谷——大地上的裂縫如此深廣,讓人懷疑它的兩側或許屬于不同
84、的時空。裂縫底部的石頭仿佛是由毀天滅地的大爆炸凝固而成,又似乎是哪位神祗一怒之下打算毀滅整個地球,卻在將它劈裂了一半時改變了主意。鋪陳在眼前的是綿延五萬平方公里的荒野,各類不規(guī)則的峽谷散布其間,比科羅拉多大峽谷更加寬廣幽深。</p><p> 我走到懸崖邊緣,心跳劇烈:簡直深不見底,鳥兒在腳下很低的地方盤旋。谷庇的河流仿佛無比遙遠,纖細如老人胳膊上細細的藍色靜脈。我的心涼了。這怎么能下得去?</p>
85、<p> “沒問題?!彼_爾瓦多胸有成”地告訴我,“拉拉穆里人向來都是這么走的?!?lt;/p><p> 看到我仍然悶悶不樂,他又說:“這樣其實更好。山路難走,毒22販是不會下去的。”</p><p> 我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為安慰我臨時編的謊。再怎么說,他比我更熟悉路途。23</p><p><b> 4</b><
86、;/p><p> 兩天后,薩爾瓦多扔下背包,擦了把臉上的汗,告訴我:“咱們到了。”</p><p> 我環(huán)視四周,這里除了巖石和仙人掌,什么都沒有。</p><p><b> “到哪兒了?”</b></p><p> “就是這兒呀?!彼_爾瓦多說,“奎馬爾的家?!?lt;/p><p> 我完全不懂
87、他的意思。放眼四望,這里就像是外星球。把車子留在峽谷邊緣后,我們費了好一番工夫才下到谷底。終于又能腳踏實地了。但感覺持續(xù)了沒多久。第二天早晨,我們徒步朝峽谷深處迸發(fā),兩側巖壁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最后我們不得不頂著背包在齊胸深的河里涉水前進。陡峭的巖壁擋住了陽光,這讓我們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走人陰暗的海底。</p><p> 最后,薩爾瓦多在濕滑的巖壁上看到一道縫隙,我們從那里爬出來,離開了河道。但剛到中午,我就開始
88、懷念河道里的陰暗,因為頭頂?shù)牧胰罩丝局舛d禿的巖石,讓我們舉步維艱。薩爾瓦多終于停了下來,我立即倒在一塊石頭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p><p> 他可真是條漢子,我想。盡管那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上汗涔涔的,但薩爾多并沒有坐下來,而是一臉奇怪的神色,仿佛在期待著什么。</p><p> “怎么了?”我問。24</p><p> “他們就在那兒?!彼焓种钢?/p>
89、邊的一座小山。</p><p> 我掙扎著站起來,跟著他鉆過巖石間的一道缺口,發(fā)現(xiàn)面前有個黑漆漆的門洞。那座“小山”其實是一幢用泥磚修建的小屋,巧妙地跟山崖融為一體,只有走到門口,你才能意識到它的存在。</p><p> 我再度環(huán)視周圍,看看是不是還有這樣的小屋,但不管朝哪個方向看,都辨不出任何痕跡。塔拉烏馬拉人喜歡離群索居,即便在同一個村落,也很少住在能看見別家炊煙的地方。</
90、p><p> 我正要問里面是否有人,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門洞里站著一個人,在黑暗中打量著我們。然后,阿努爾佛·奎馬爾,整個塔拉烏馬拉部族最偉大的跑步者,邁步走了出來。</p><p> “奎拉——巴?!彼_爾瓦多用他唯一會的一句塔拉烏馬拉語打招呼,意思是“我們都是一家人”。</p><p><b> 阿努爾佛打量著我。</b><
91、/p><p> “奎拉——巴?!蔽冶阒貜偷?。</p><p> “奎拉?!卑⑴瑺柗疠p聲說。他伸出手,用塔拉烏馬拉人特有的方式——指尖輕輕拂過對方——跟我們兩人握了握手,然后回到了小屋里。我們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出來,只聽見屋里有人竊竊私語。我繞過角落,想看著他是不是從后門溜了。屋后的蔭涼里有一個塔拉烏馬拉男人在打盹,但是阿努爾佛并沒有出現(xiàn)。</p><p> 我疲憊地
92、回到薩爾瓦多身邊,“他還會出來嗎?”</p><p> “不知道。”薩爾瓦多聳了聳肩?!八赡苌蹅兊臍饬??!?lt;/p><p><b> “為什么?”</b></p><p> “咱們不應該就這么直接走過來。一他的聲音中明顯帶著自責。他方才太興奮了,居然忽略了跟塔拉烏馬拉人打交道的基本禮節(jié)。接近他們居住的屋門或者巖洞之前,必須先坐在幾十米
93、外的地上,四下張望一會兒,仿佛自己無事可做,只是閑逛到這里。如果有人現(xiàn)身,邀請你進去坐坐,那是最好的。如果沒有,就應該起身離開,絕不能像我和薩爾瓦多般直接走到屋門口,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塔拉烏馬拉人不喜歡被外人隨便窺視,就像我們赤裸著身體在浴室沖澡的時候不喜歡受人打擾一樣。</p><p> 幸運的是,阿努爾佛原諒了我們。又過了一會兒,他從屋里走出來,手里提著一籃青檸檬。他解釋說,全家人都得了流感,躺在屋后的是
94、他的哥哥佩德羅,正發(fā)著燒,都沒有力氣站起身來。不過,阿努爾佛還是歡迎我們進屋休息。</p><p> “阿薩格?!彼f,意思是“請坐吧”。</p><p> 我們坐在屋門旁的陰影里,剝開青檸檬吃了起來,把籽兒吐在灰土里。阿努爾佛凝望著旁邊的河水,偶爾轉過頭來打量著我。他并沒有問我們究竟是誰,為何而來,似乎打算自己琢磨出答案。</p><p> 我努力保持禮貌,
95、不去緊盯著阿努爾佛看,但是他的帥氣模樣確實很吸引入。他的皮膚像是閃亮的棕褐色皮革,烏黑的卷發(fā)剪得短短的,一雙黑眼珠流露出快活與自信。他讓我想起了披頭士樂隊的早期形象:英俊,快活,利落,安靜,同時又充滿原始的力量。他穿著本族人的典型服飾:短裙配大紅色的短袍?;顒又w的時候,他腿上的肌肉線條像是熔化的金屬般在光潔的度膚下面變換滑動。</p><p> “你知道,我們見過面。”薩爾瓦多用西班牙語對他說。</p&
96、gt;<p><b> 阿努爾佛點點頭。</b></p><p> 在過去的三年里,阿努爾佛每年都要離開峽谷,徒步好幾天時間去瓜徹奇,參加那里的六十英里越野賽。參賽者多是來自馬德雷山脈各地的塔拉烏馬拉人,也有極少數(shù)愿意跟他們同場競技的墨西哥耐力跑選手。這三年,阿努爾佛贏得了三連冠,和他哥哥佩德羅過去一樣。第二名和第三名則是他的表弟阿維拉多和妹夫西爾維諾。</p>
97、<p> 在塔拉烏馬拉人中間,西爾維諾算是個特例。幾年前,他被~位在部落里開辦學校的傳教士帶去加利福尼亞,參加了一場馬拉松。之后他用贏得的冠軍獎金買了一輛二手小卡車、一條牛仔褲,還替學校修了一排新校合。平時他將卡車停在峽谷口,偶爾會開著去瓜徹奇鎮(zhèn)。盡管他知道參加馬拉松可以贏錢,卻再也沒回過加州的賽場。</p><p> 塔拉烏馬拉人躲避著外人的關注,同時又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這或許不難解釋:既
98、然酷愛超長距離跑,當然會偶爾拋開束縛,試試自己能跑多遠。曾有一個塔拉烏馬拉男人在西伯利亞現(xiàn)身。他不知怎么乘上貨船,在西伯利亞大草原上流浪了很長時間,后來被人送回墨西哥。一九八三年,一個穿著寬松部落短裙的塔拉烏馬拉姑娘在堪薩斯州一座小鎮(zhèn)的街頭漫步,被關進精神病院長達十二年后,才有人發(fā)現(xiàn)她講的是一種陌生的語言,不是精神病人在囈語。</p><p> “你會去美國參加比賽嗎?”我問阿努爾佛。</p>&
99、lt;p> 他嚼著青檸檬,吐著籽兒,過了好一會兒才聳了聳肩。</p><p> “那你還會去瓜徹奇參賽嗎?”</p><p><b> 他又聳了聳肩。</b></p><p> 現(xiàn)在我才明白卡爾·拉姆霍爾茲當年的話了。他說塔拉烏馬拉男人實在太過害羞,要不是有酒,整個部族或許早就滅絕了。拉姆霜爾茲寫道:“盡管這聽起來或許不
100、可恩議,但我要毫不猶豫地指出,這些沒有開化的塔拉烏馬拉男人極其害羞,他們甚至鼓不起勇氣來跟自己的妻子發(fā)生關系。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能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p><p> 直到后來,我才知道自己當時還觸犯了塔拉烏馬拉人的另一條禁忌:像辦案的警官一樣追問他。他的沉默是很正常的,而我接二連三的提問則不正常。在他們看來,直截了當?shù)奶釂柺且环N暴力的表現(xiàn),發(fā)問者是在試圖奪取回答者思想的控制權。而他們當然不可能隨便把心中
101、的秘密透露給陌生人,正是為了躲避外人,他們才隱居在這么荒僻的地方。上一次塔拉烏馬拉人試圖跟外界接觸,得到的反應是被鎖上鐐銬、砍掉頭顱掛在長桿上示眾。西班牙殖民者想要通過處決部落領袖的方式,宣告他們對塔拉烏馬拉人領地的控制權。</p><p> “拉拉穆里男人像野馬一樣被驅趕到一起,被逼著在銀礦里做苦力?!币晃粴v史學家寫道。拒絕服從的會遭到嚴刑拷打,然后被當眾處死。活下來的塔拉烏馬拉人從此認定,有陌生人到來絕不是
102、什么好事。</p><p> 繼西班牙殖民者之后,美國西部的賞金獵人也動起了塔拉烏馬拉人的歪腦筋。當時的美國政府懸賞一百美元收購阿帕奇印第安人的頭皮,這些獵人很快就發(fā)現(xiàn),跟驍勇善戰(zhàn)的阿帕奇部落發(fā)生沖突代價不小,而南邊墨西哥的塔拉烏馬拉人手無寸鐵,可以充數(shù)。</p><p> 就是沒有惡意的陌生人,有時也會造成更大的慘劇。耶穌會的傳教上們最初進入這片地區(qū)時,帶來的除了主的福音,還有西班牙
103、流感病毒。塔拉烏瑪拉人缺乏流感抗體,于是病毒長驅直人,在幾天內就能奪走一村人的性命。獵人在外狩獵一周后回家,看到的往往是成群的蒼蠅和一家老小的尸首。</p><p> 這也就難怪在過去四百年里,塔拉烏馬拉人一直不信任外人,離群索居,甚至不惜隱居在如此偏遠荒涼的地方。他們的語言也反映了這種不信任。塔拉烏馬拉人認為人分兩類:自己是“拉拉穆里”,從危險面前跑開的人,而外人則是“查波奇恩”,帶來危險的人。這種二分法似乎
104、有失公平,但面對每周都有六具尸體在峽谷地帶被發(fā)現(xiàn)的事實,你沒有理由去指責他們。</p><p> 至少在阿努爾佛看來,他為我們提供了鮮美的青檸檬,讓我們坐在他家門口休息,這已經(jīng)足夠了。他沒有任何義務回答我的問題,不管我怎么詢問,只是緘口不言。29</p><p><b> 5</b></p><p> “沒錯,你得在這兒待上很久很久,才能
105、讓他們逐漸習慣你?!蹦翘煲估?,安杰爾?納瓦?洛佩茲告訴我。他在河流下游附近的穆內拉契辦了一所小學,供塔拉烏馬拉人的孩子就讀?!耙ㄉ蠋啄陼r間,就像卡巴洛·布蘭科那樣?!?lt;/p><p><b> “誰?”</b></p><p> 就是“白馬”,安杰爾解釋說,他是個膚色蒼白,身材瘦削的高個子男人,在十年前一個炎熱的周日午后忽然出現(xiàn)在峽谷里。塔拉烏馬拉人沒
106、有文字,因而沒有對此的相關記錄,但是安杰爾卻能準確地記起他第一次露面的時間和怪異情形,因為最初遇到卡巴洛的人就是他。</p><p> 當時他正在校合門外,遠遠望著旁邊山崖上返校的孩子們。學生們平時住校,每周五回山崖上洞穴里的家,周日再回來上學。安杰爾總喜歡站在門口迎接他們并清點人數(shù),所以碰巧看出了點不對勁:兩個男孩在酷暑中飛快地沖下山來。</p><p> 孩子們全速沖進小河,水花應
107、聲四濺。他們仿佛被魔鬼追趕著一般沖到安杰爾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們真的見了鬼。</p><p> 當時他們正在山上放羊,忽然見一個古怪的東西從坡上的林子里鉆了出來。它看起來就像個男人,但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人都高得多。它的膚色像死尸一樣蒼白,頭上是蓬亂的紅毛,身上一絲不掛。30它跑得飛快,還沒等孩子們看清楚,就消失在樹叢中。</p><p> 兩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看見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嚇
108、得趕快朝相反的方向跑。直到看見了安杰爾才慢慢放松下來,開始回想方才的情況。</p><p> “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個‘楚胡伊’?!逼渲幸粋€說。</p><p> “幽靈?”安杰爾問道,“為什么你們覺得那是個幽靈?”</p><p> 這時族里的幾個長者來到了學校,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兩個孩子便把看見的一切重新描述了一遍,長者們聽完后,告訴孩子們,那或許是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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