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豐生命的大智慧——一組唐代小詩再解讀

1、<p>　　言簡意豐：生命的大智慧——一組唐代小詩再解讀</p><p>　　唐詩是中國文學(xué)的瑰寶，而那些短小詩篇擁有最深遠(yuǎn)的文學(xué)記憶。千百年來口口相傳，一些大家短詩成為經(jīng)典流傳，少數(shù)權(quán)威教義被奉為圭臬，讀者被剝奪了應(yīng)有的解讀權(quán)。散發(fā)東方智慧的唐短詩最獨特魅力正在于其多義性，詩歌的生命力源于讀者的再解讀，再品味。本文試作此方面的嘗試： </p><p><b>　?。ㄒ?/p>

2、）《春曉》 </b></p><p>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 </p><p>　　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春眠而不覺其曉，足見心之逍遙，了無掛礙，無案牘勞形，無俗務(wù)煩心。那么，是什么喚醒了詩人的耳朵？是晨鳥。“處處”二字點現(xiàn)了鳥的喧鬧，試想真是鳥語盈耳，這是天籟之聲。萬千鳥兒爭相交鳴，歡快熱鬧。鳥的鬧反襯了人的靜，鳥的

3、歡唱凸顯了人的落寞與沉寂。于是，鳥的極樂之中已隱隱透出人的沉淪之哀了 </p><p>　　這是鳥的世界，它們才是這美好春晨的主角，人只是一個蝸居小室的旁觀者，只有靜靜聆聽的份兒，人便有了幾分被遺棄的恐慌。那么，在沉沉睡去的那個夜晚，天地間又發(fā)生了些什么？詩人只記得夜來入睡時風(fēng)雨凄迷。即便現(xiàn)在被鳥兒喚醒，因久睡腦袋依然發(fā)沉，他搞不清楚。“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一種被遺棄的憂傷便如清冷的雨水漫過心頭，自傷自

4、悼之情不堪忍受。鳥兒歡唱，畢竟給人帶來一絲歡樂，盡管那只是短暫的皮相溫存。詩人不敢企望這風(fēng)雨會帶來什么，他不敢想象卻又不能不想：該是風(fēng)狂雨驟，落紅狼藉吧。 </p><p>　　春花是美的極致，美的精靈，可是在最美好的季節(jié)與時辰，最美好的事物卻被毀壞了，這正是天地間的大悲劇。那么，在這場悲劇之中，人又該扮演何種角色？是悲是喜？其時，孟浩然已至中年，雖早已名滿天下，可依然無人賞識，只能僵臥孤村。詩人不禁觸物而傷懷，

5、那在風(fēng)雨之中凋殘的花兒不正是自我的寫照嗎？縱有驚艷之色，在那黑沉沉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悄然殞落，更有何人知曉？只待春曉，一地落紅，空對憑吊。 </p><p>　　春花般最美好的年華就這樣消逝了，生命依然荒蕪，沒有起色與轉(zhuǎn)機(jī)，不知盡頭地放逐著。春已曉，但人的明媚春光在哪里？也許就是風(fēng)雨之后的這個清晨，也許永遠(yuǎn)也不會有。 </p><p>　　這首小詩充滿了象征與隱喻，其文甚約，其旨頗豐，春曉鳥啼

6、，風(fēng)雨落花，這些細(xì)小的畫面，是萬千生活印象最典型的積淀，成為一個民族超越時代的最深沉感喟。 </p><p><b>　　（二）《靜夜思》 </b></p><p>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p><p>　　我們可以凝神細(xì)思這首詩予人的情境: </p><p>　　月光無形而彌漫于天地之

7、間，無處不在。床前月明如水，與地上凝結(jié)的白霜交相輝映，白霜邪？寒光邪？這里白霜月光給人以清冷枯寒之感，契合了詩人當(dāng)時的心境。 </p><p>　　這是李白被謫出京后的一個冬夜，詩人僵臥孤館，徹夜難眠。是誰長夜為伴？惟有明月一輪。月光漂白了四壁，也無遮攔地照見了每一個漂泊者憔悴的面容。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再明亮的月光本質(zhì)上都不同于日光:日光指向的是光明、溫暖，喧鬧的白晝，其性質(zhì)是火熱；月光的體味則是清冷，寂靜的夜晚

8、，它的光色也是虛幻，不確切的。那么，李白凝視床頭的月光，他會想起什么？渺茫虛幻的前程？炎涼無常的世態(tài)？詩人在這里加了一個“疑”字，人的驚疑不定更突出霜的嚴(yán)寒肅殺。于是，讀者視點便從月光之冷轉(zhuǎn)為白霜之寒，使詩歌情調(diào)更為壓抑低沉。 </p><p>　　人窮則反本，故鄉(xiāng)永遠(yuǎn)是漂泊者最溫暖的懷念，也是失意者最后的慰藉。“舉頭”“低頭”二句：舉頭，明月在天，星光湛湛，相思邈遠(yuǎn)；低頭，故土親舊，相隔千里而又宛然在目。 &

9、lt;/p><p>　　詩人由俯視而作上下天地之觀，天上之明月直指地上之故鄉(xiāng)，用語之簡省直接令人嘆為觀止。 </p><p>　　用語樸素之極，實則絢爛之至 ，不事雕琢而其語自工，外觀之平白曉暢，內(nèi)思之則回味無窮，獨得詩中之三味，可謂自然天成，不獨為謫仙人邪！言簡而意豐，寥寥二十余字，可思可道者何止千言。舉頭望月，低頭思鄉(xiāng)，這樸素平常的個人化動作蘊含著普遍化意義，喚醒的是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集體

10、記憶，引發(fā)了強烈的情感共鳴：漂泊者聆聽到了故鄉(xiāng)的召喚，失意者感觸到了家園的溫暖。這樣，它便超越了時代，逾越了疆域，成為一個民族的共同體驗。這正是其經(jīng)久不衰的藝術(shù)震撼力所在，也使本詩成為意勝優(yōu)于言勝的佳例。李白詩中也不乏詞采飛揚者，如《宮中行樂詞》：柳條黃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樓巢翡翠，金殿鎖鴛鴦。詞藻華麗，金香玉軟，然其魅力終不及本詩，何者？言勝也。言勝可以憑借才思，意勝則源于豐厚的生活積淀以及靈感突現(xiàn)。不管怎樣說，《靜夜思》可謂唐詩中的

11、天籟之作，可遇而不可求。 </p><p><b>　　（三）《絕句》 </b></p><p>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p><p>　　這是一首千古絕唱，若冠以詩題，當(dāng)為“詠春”，確切為早春。 </p><p>　　什么是早春的絕佳風(fēng)物呢？首先當(dāng)屬那些在春光里重新煥發(fā)

12、生機(jī)的鳥兒。黃鸝啼鳴，白鷺排空，一狀聲容，一狀姿態(tài)，分別襯以翠柳、青天，鵝黃配青翠，雪白襯蔚藍(lán)，色彩鮮明，令人賞心悅目。細(xì)品之，詩人即便于數(shù)字運用，也是精當(dāng)絕妙：黃鸝是“兩個”，使人想見無棄無離，交頸和鳴，體現(xiàn)的是和樂之美；白鷺惟“一行”，與廣袤藍(lán)天相襯，才不致對比失調(diào)，失之于雜亂。試想，若換以“一只”、“一群”，則殊覺無味。 </p><p>　　上二句純寫自然，下二句則于自然中點示人的情味，積淀了深厚的時空底

13、蘊，是跳躍的音符下凝重的主旋律。眺首西望，但見遠(yuǎn)山峰頂積雪皚皚，千年不化。春風(fēng)試在這里了無印跡，只有時間的永恒與亙古不易。垂首遙思，航道已通，春汛即至，門前大江停泊著東下吳地的萬里航船，正揚帆待航，這是借物來寫空間之廣闊。詩人視接千載，心游萬仞，虛實結(jié)合，相映成趣。 </p><p>　　“千秋雪”“東吳”二詞，折射了人的微妙心理：外在的千秋萬里，“東吳”一詞的多義性，隱隱透出內(nèi)心人生易逝與時世無常的感喟?！按啊?/p>

14、“門”二字尤見其工。窗的功用是觀賞，窗猶如一道畫框，于無垠自然中截取出一方最美的風(fēng)景，便于聚焦凝視，抒寫的是人之情。門則指向?qū)嵱玫墓πВ蜷_的門通向外面廣闊的現(xiàn)實世界，點現(xiàn)的是人之事。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能笑傲于江湖，至少體現(xiàn)了幾分心態(tài)的平和。透過這首小詩，可以窺見老詩人此時悠閑自喜之心。 </p><p>　　總體而言，這首詩句句對偶，若工尺譜就，但毫無呆滯之嫌，外觀之，法度森嚴(yán)，字字精妙，內(nèi)視之，氣象

15、恢宏，浮思聯(lián)翩。 </p><p><b>　　（四）《江雪》 </b></p><p>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p><p>　　這首小詩猶如一首藏頭詩，各句首字相連為“千”“萬”“孤”“獨”，正是題旨所現(xiàn)。 </p><p>　　“千”“萬”極言天地之宏闊無邊，對的是“絕”“滅’,千

16、山疊嶂，鳥尚匿跡，萬徑縱橫，空無一人。道路本應(yīng)印滿人的活動印跡，然而空蕩蕩的，如同曾經(jīng)的廢墟，一切似乎又回到大毀滅之初，靜穆而沉寂。寥寥幾字，統(tǒng)攝極大，詩人猶如高居九天的神靈，可以一覽天地。細(xì)言之，千山之巔，眾鳥飛絕，當(dāng)是仰視，然后目光下移，大地披雪，茫茫一片，惟有條條人踩出來的小徑縱橫，如黑色的繩結(jié)，盡現(xiàn)孤寒岑寂之情。 </p><p>　　一位漁翁披蓑戴笠，獨自垂釣于寒江。這里似與常理不通：天寒地凍，此時魚藏

17、水底，是不可垂釣的。可見這是詩人虛筆，僅取其意如直鉤垂釣罷了。那么我們便可猜測，這位漁翁所指為誰？恐怕是詩人自我寫照，至少是詩人心儀的形象外現(xiàn)。 </p><p>　　漁翁、樵夫是中國古詩中特有的人物形象，他們或浪跡于江湖，或嘯傲與山林，是潔身自好，志趣高雅的逸客高士。這里冰雪晶瑩、天地清純，正可抒寫隱士的情懷。這是詩人的理想世界。 </p><p>　　以色彩論，該詩展示的畫面只是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