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有聲化平臺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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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1、<p><b>  白天黑夜</b></p><p>  ——Manhattan Love Story</p><p>  This book is dedicate to Nick, Rachel, Aki and My daughter, little C.</p><p>  And especially to LU, than

2、k you for seeing me, loving me, staying silent with me, hurting me and tearing me apart. Now I have a stronger heart to hold you and to say “I could be”.</p><p>  1. 二零零四年六月</p><p>  白天越來越長,黑夜越來

3、越短,夏天來了。</p><p>  對于那個季節(jié)的記憶已經(jīng)逐漸變淡,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斷長久地在心里保存下來:我記得拿到一張厚厚的印著精致花紋和水印的碩士文憑;記得在劍橋城初夏特有的金色溫暖的陽光下面,把黑色方帽拋向天空,歡呼,跟所有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人合影;記得天黑以后,和陌生人在擁擠的小酒館跳舞,在子夜來臨的時候第一次喝醉,下一秒,對那個企圖把我騙上一輛半舊的別克車的男人說抱歉,然后一路跑回去,氣喘吁吁,渾身充滿

4、深藍(lán)色微醺的夜的氣息。</p><p>  從來沒有過的宿醉之后,我整理東西,離開波士頓。許多東西,不合身的衣服,磨損的舊鞋,連同一打資質(zhì)參差的追求者……我只想扔在身后,因為,像所有二十幾歲的女孩子那樣,我就要去紐約,為尋找兩件東西,物質(zhì)和愛情。而且,我相信,對于我,它們肯定會是最頂級的物質(zhì),和最好的愛情。</p><p>  不過,初到紐約的那個下午,當(dāng)我走過第四十二街中央車站的月臺和大

5、廳,許許多多普普通通的男人和女人一個接一個地迎面向我走來,人流中偶爾也會有一張?zhí)貏e漂亮的面孔,一個吸引人的身影出現(xiàn),從我身邊經(jīng)過,不帶一絲笑容,不看我一眼,哪怕眼角的余光也沒有。我不太記得那個時候的心境了,但那時的我一定沒有奢望過,我的愛情和物質(zhì)會來得如此之快,和夢想中的一樣,最好最頂級,同時又是那么的不同。</p><p><b>  2. 我</b></p><p&g

6、t;  你可能認(rèn)識我?;蛘哒f,總有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出現(xiàn)在你的身邊,在你經(jīng)歷的任何一個片斷里,如果你在中國任何一個大中型城市生活過的話。因為,我很普通,我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那種“好孩子”。</p><p>  我七個月的時候,會講話了;一歲半,我會組詞、背兒歌;三歲的時候,坐在七尺長,光華可鑒的黑色鋼琴前面,彈奏車爾尼教程里的練習(xí)曲;幼兒園里,講故事拿到第一個獎;然后,小學(xué)、中學(xué),一個接一個的第一名。與此同時,

7、我驕傲得要命。我最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在十四歲的時候與我漸行漸遠(yuǎn),只因為那一年,她開始喜歡偶像明星、流行歌曲和學(xué)校里帥氣的男孩子,而我,如果有人問我喜歡什么,唯一的答案是:讀書。</p><p>  我是父母的驕傲,老師眼睛里最后一塊凈土,是徹頭徹尾的教育制度的產(chǎn)物。到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我讀過學(xué)校圖書館里每一本勞倫斯和奧斯丁,但是從來沒有戀愛過。在我十幾歲的記憶里,只有一些片斷長久地斷留下來,在回憶里反復(fù)地出

8、現(xiàn):比如,十四歲的時候,一個英俊而品學(xué)兼優(yōu)的男同學(xué)和我一起坐公車回家,磕磕巴巴地要我提前一站下車,跟他一起走一段路。我想也沒想就回絕了,為什么要少乘一站路的車?為什么要走回去?我懵懂無知。直到車子到站,我們分頭朝自己家走去的時候,他在離我五步遠(yuǎn)的地方回頭看我;又比如十八歲的時候,一個讀書不怎么好的男生看著我交到講臺上去的高考志愿表發(fā)呆,他原本就坐在我身后,但很快我們就會相隔千里。這些片斷,都曾經(jīng)有片刻工夫,讓我的心微微顫動。而這些顫動就

9、是我在二十四歲以前,對于男女之愛最深的感動了。</p><p>  一九九八年九月,我離開我出生的城市去讀大學(xué),二零零二年九月,我離開我出生的國家去讀研究生院。我不斷遠(yuǎn)行,不斷把舊的東西留在身后,不帶感情,毫無眷戀。如果今天是三零五零年,我可能還會離開我出生的星球去仙女座讀書。而二零零四年的六月,我離開的地方是波士頓的劍橋城,隨行的不過兩個箱子。留在身后地是些學(xué)生氣的裝扮,幾十本參考書半賣半送給別人,同時在心里得

10、意,因為,我?guī)缀蹩梢院敛毁M力地復(fù)述出其中任何一本的內(nèi)容。</p><p>  不管怎么說,在那個金色的年紀(jì),我簡單而獨立,連續(xù)三年沒有感冒,一小時可以看完三萬個單詞的英文資料。我信心滿滿地去往紐約,全然不知會有什么樣的經(jīng)歷。</p><p>  3. Rona Morgan</p><p>  我在紐約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史密特和謝林頓律師事務(wù)所。那年二月份,我在那里做

11、過一段時間的實習(xí)生,當(dāng)時的直屬經(jīng)理是個女的,三十幾歲,長相中下但精于打扮。我工作努力,很快成為眾多前輩眼里最搶手的助手,但她始終對我不溫不火的。到了正式簽合同的時候,她留下了另一個實習(xí)生,把我扔回人事部,說不要我。身邊許多人都覺得很意外,一個雞婆的男前輩偷偷對我說:“你這樣的姑娘是女上司的天敵?!?lt;/p><p>  不用他告訴我,我老早就知道自己不善于和女人相處。相比之下,男人們似乎更加愿意為我徇徇私情,雖然我

12、一點也不溫柔,嘴巴又老,也從來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為任何事情認(rèn)輸。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一個有一百多年歷史,在全世界二十余個主要城市設(shè)有分支的大機構(gòu)也會因為這樣不上臺面的理由拒絕掉一個人。我不想就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找那個女經(jīng)理面談了一次,禮貌地問她:“我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進(jìn)?”得到的答案是:“我有種感覺,你不會在這里留得太久。”</p><p>  “什么意思?辭職?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搖著頭問她。<

13、/p><p>  “噢?!彼济?,回答,“你有能力,做事相比其他新人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但你總是好像不太在乎的樣子。”</p><p>  這個答案叫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想告訴她,我其實是在乎的。那個時候,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就是這份工作了。每天都是八點半之前到公司,每周平均工作時間不下六十個小時,從不偷懶,交出來的東西總是得到好評。我愛這份工作,從幾千個應(yīng)征者手里搶來的職位,有機會參加面試的

14、都是名校畢業(yè)生,第一年的薪水就超過十萬美元。即使不愛,任何腦筋正常的人都不會舍得放棄吧?為什么會覺得我“不在乎”?不過這些話顯得那么單薄,此刻再說也說服不了任何人,更不能改變已經(jīng)做出的決定。</p><p>  所以,我只是笑了一下,簡單地回答:“性格原因?!崩泄碌馗兄x她“一段時間來對我的幫助和照顧”。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我開始檢討自己,也許真的是因為我看起來“不在乎”。至少我最后的回答就很好地映證了她的觀點,

15、我甚至不愿意再爭取一次!</p><p>  幸運或者不幸,我的自我檢討還沒來得及得出結(jié)論,Rona Morgan就像從街邊撿一個棄兒一樣,把我撿回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暗自得意,滿心以為所謂的“性格原因”終究不及能力重要,說到底還是有人會要我。不過,二十四歲的我并不知道,命運就是那么奇怪,喜歡把你帶到你最害怕的夢魘里,考驗?zāi)愕淖畋∪跆?,二十四歲的我不會想到,有一天還是會有人對我說:“因為,你不在乎?!比缓?/p>

16、,放棄我。而我,仍舊沒有勇氣去解釋,我其實是很在乎的。</p><p>  不管后來怎么樣,那個時候,我著實高興了一陣兒,因為得到一份好得沒話說的工作合同,也因為新老板是Rona Morgan,獨一無二的Rona Morgan。Rona是英國女人,至少三十五歲,史密特和謝林頓律師事務(wù)所的Senior Counsel,刻板保守的dressing code永遠(yuǎn)的挑戰(zhàn)者,今天她穿得像麥當(dāng)娜,明天她又成了杰奎琳·

17、;肯尼迪。電梯里、走廊上她無數(shù)次吸引我的目光,她長得很美,聲音溫柔,輕輕慢慢地吐著一個又一個英國味兒的元音。同時,坊間流傳的關(guān)于她的逸事也讓我知道,她實際上絕對不像看上去那么好對付。有很長一段時間,Rona是我的偶像,我想如果我做得足夠好的話,十年之后,我就會是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p><p>  4. 二零零四年七月</p><p>  在Rona手下工作的第一個月,日子并不好過。任何偷

18、懶或是投機取巧的企圖都會被抓出來,沒有咖啡休息時間,中飯十五分鐘吃完,八小時忙忙碌碌過的飛快,經(jīng)常要加班。而紐約州的律師資格考試就在七月底,雖然事務(wù)所可以報銷Barbri考前復(fù)習(xí)課的費用,但我根本沒有時間去上課,買了光盤自己復(fù)習(xí)。</p><p>  那個時候,我在布魯克林的普魯斯派克特公園附近租了間小公寓,上班的地方在曼哈頓中城,每天早晚都要花差不多一個小時在路上。坐地鐵的時候,我就在車上看書,下了車就一邊走路

19、一邊旁若無人地背書,旁邊的人都以為我是瘋子。回到家里,無論是吃飯喝水,還是上廁所洗衣服,甚至躺在床上快睡著了,我耳朵里都插著耳機,聽考前輔導(dǎo)課的CD。</p><p>  事務(wù)所所在的那條街盡頭有一座花園,如果早上起得早,我出了地鐵站,會故意繞一點路,去那里轉(zhuǎn)一圈再去上班。這一個圈子步行大概十五分鐘,路上可以繼續(xù)背書,而且那里很美,繁茂的樹葉從戰(zhàn)前建筑特有的棕色石墻和黑色鑄鐵圍欄當(dāng)中舒展出來,更深的地方隱約看得見

20、紫色和白色的花朵,盡管離得很遠(yuǎn),從那種清新的顏色上,就可以知道花瓣上還掛著黎明時分凝結(jié)的露珠。我從來沒有進(jìn)去過,因為那是個私人花園,黑色鑄鐵大門緊閉。門口掛著“私家園林”的銅牌,一排昆斯特勒花體字寫著“格林黛爾花園”。每年只有五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向公眾開放,其它時間,它就像一個真正的神秘園一樣。</p><p>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春天逐漸走遠(yuǎn),花園深處的花似乎也開盡了。七月中旬的一個早晨,我經(jīng)過那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

21、花園的鐵門沒有鎖,虛掩著露著一條縫兒。我看了一眼手表,七點三十分。周圍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也沒有貌似門衛(wèi)的人,在一種探險般的心境下面,我推門進(jìn)去。時間還很早,里面根本沒有游人,清晨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空隙輕輕巧巧地灑落在地上,空氣里帶著些潮濕清冽的青草的氣息。我沿著一條灰色的礫石路,一直走到花園中央的一座黑色大理石雕像前面。一只不知道名字的黑白相間的大鳥落在我身邊,發(fā)出極其輕微的扇動翅膀的聲音,偶爾又有一只鴿子咕咕叫著一頓一頓地走過去,一切幽美

22、靜謐。離雕像不遠(yuǎn)的地方,一棵陌生的植物開著一樹美麗的白花,葉子的形狀像是冬青,但顏色更加青翠,還透著那么一點早春的稚嫩,一串串小巧的白色花朵又有點像鈴蘭的樣子。除了花壇里常年不敗的草花,它是這里唯一在夏天開花的植物。</p><p>  “小姐,你有這里的鑰匙嗎?” 我正出神地看著,一個穿藏青制服的門衛(wèi)走過來悶聲悶氣地問我,口氣不太禮貌。</p><p>  我剛想說,門開著就進(jìn)來了,馬上

23、就走。身后有人說話:“沒事,艾爾,她是跟我來的?!?lt;/p><p>  我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一個男人從樹叢背后一張長椅上站起來,慢慢地走出來。個子很高,淺淺的赭石色頭發(fā),穿一件黑色的無尾長禮服,白色襯衣的領(lǐng)口敞開著,解下來的黑色領(lǐng)結(jié)塞在上衣口袋里,禮服駁領(lǐng)的扣眼里插著一朵半枯萎的白色蘭花。</p><p>  看到他,門衛(wèi)手在帽沿上搭了一下,點頭致意就走了。男人走到我身邊來,抬頭看看那棵樹

24、,說了一個聽不懂的拉丁語詞:“Elaeocarpus serrat.”然后又用英語解釋,“錫蘭橄欖。”</p><p>  門衛(wèi)走遠(yuǎn)了,我轉(zhuǎn)過頭看他,對他說了聲謝謝。他點點頭,不笑也不說話,伸手把胸前枯萎的蘭花摘下來,揉成一團,扔進(jìn)旁邊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垃圾桶里。我有點尷尬,說:“那么,我就走了。”一路跑著出了花園。</p><p>  之后很長時間,我都記得他的眼睛:虹膜是深藍(lán)色,瞳孔的顏

25、色更深,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并不是酒后宿醉的樣子,看打扮像是從某個黎明時才結(jié)束的舞會上走出來的,禮服外套通體熨貼,襯衣也紋絲不亂,卻毫無邏輯地帶著一絲浪蕩的夜的味道。</p><p>  5.Nick Tse</p><p>  Nick Tse是個律師,或者說,也是個律師。因為認(rèn)識他的時候,我正好通過執(zhí)業(yè)資格考試,所以,我和他一樣也是律師了。而對我這樣境況的女孩子來說,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

26、有美國公民身份的華裔。換而言之,一個很值得下一番工夫的結(jié)婚對象。</p><p>  第一次跟他講話是在一個工作會議上。他是那個案子的原告代理律師,我跟的那個律師為被告辯護。他們開會,我打雜,在會議室里架好一個投影儀,卻不知道怎么搜索電腦輸入信號。一屋子人等著,有人發(fā)出不耐煩的咳嗽聲。他從離我最近的位子上站起來,過來幫我調(diào)好了那臺機器,很輕地說了一句,“Take it easy”。我回了一個感激的笑臉,對他說聲T

27、hanks。</p><p>  那個會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橢圓形桌子上的咖啡換了兩次。中間休息的時候,他給我一張他的名片,我進(jìn)公司不久,名片還沒有印好,就把名字和手機號碼寫在一張報事貼上給他。幾天之后,按照律師同業(yè)工會職業(yè)守則,他在那個案子結(jié)束當(dāng)天的晚上打電話給我,然后又遵守紐約市法定約會原則,約了我第二天一起吃午飯。一個半小時下來,確認(rèn)兩人均適齡未婚,體健貌端,無不良嗜好之后,定下第二次約會——晚餐加九點半的電影

28、。等到電影散場,他把我送回布魯克林普魯斯派克特公園附近我租住的公寓的時候,我已經(jīng)大致知道他的履歷:</p><p>  姓名:Nick·D·G·Tse </p><p><b>  年齡:二十七歲</b></p><p><b>  出生地:中國香港</b></p><p&

29、gt;  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期到美國念小學(xué),一九九六年宣誓入籍,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中文程度幾乎等于零。名牌大學(xué)法學(xué)院畢業(yè),J.S.D.學(xué)位,知名律所工作,執(zhí)業(yè)兩年。愛好籃球、網(wǎng)球、壁球,喜歡看賽車和科幻電影。身高六英尺(可能差一點),體重一百六十二磅……總而言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好青年。于是,我問他,如果電影里的變異怪獸來了,他會不會救我,他認(rèn)真地點點頭,然后親吻了我的臉頰與我道別,初步明確了繼續(xù)交往的意向。</p>&

30、lt;p>  那個周末,我去看他和一幫朋友打籃球。夏天炫目的陽光下面,仿佛又回到學(xué)生時代放暑假的時候,我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在一幫美國人的眼睛里就像十五六歲的少女,而他也顯得爽朗而英俊。三對三比賽結(jié)束之后,我們在附近散步,第一次牽著手走路。一切都簡單而美好,直到他把裝著籃球的背包移到背后,一只手?jǐn)堖^我的身體,把我拉近他,帶著些許汗水的咸味的嘴唇貼上我的嘴唇,我卻煞風(fēng)景地忍不住大笑,觸電一樣跳到離他一尺遠(yuǎn)的地方。</p>

31、;<p>  笑完了,他倒沒有生氣,我很真心地向他道歉,說:“感覺不對,做朋友吧?!彼c頭,有點自嘲又有點無奈地笑了笑。至此,我的第一次戀愛嘗試無疾而終。</p><p>  那天晚上,我關(guān)掉燈躺在床上,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永遠(yuǎn)找不到那個感覺對的人。我甩甩頭趕走這個念頭,一會兒工夫就睡得不省人事。不管怎么說,Nick謝是我在紐約交到的第一個朋友。</p><p>  6. 二零

32、零四年九月</p><p>  整個八月,似乎是事務(wù)所工作的淡季,Rona度假去了。我沒有出城,但過得很不錯,每天十點上床,兩分鐘之內(nèi)睡著,睡得踏踏實實,一個月下來臉色像秋天新收的蘋果一樣新鮮。</p><p>  到了九月,紐約的秋天姍姍來遲。盡管度假的人們都已經(jīng)回城了,夏天還是像顴骨上陽光曬過留下的痕跡一樣不肯立刻退去。那個月的第一個星期一,早晨八點半,Rona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她的獨立辦公室

33、里,整個上午都在處理假期積累下來的事情。透過她旋轉(zhuǎn)坐椅背后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陽光下面列克星頓大街車流不息的街景。</p><p>  下午三點鐘,是Rona跟我單獨面談的時間,每個新進(jìn)這個部門的人都有這樣的機會,算是自我介紹,也像是新人導(dǎo)入,很早就安排下了,因為工作、休假或是其他我不得而知的原因一拖再拖,讓我再一次想起那句評語:你這樣的姑娘是女上司的天敵。終于,這一次我沒有在最后一分鐘收到郵件說要改期。兩點五十八

34、分,我站在她玻璃房子的門口,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關(guān)節(jié)輕輕地敲了兩下本來就開著的門。她在辦公桌后面抬起頭,笑了一下,示意我進(jìn)來,關(guān)門,并坐下。</p><p>  按公司慣例一小時的面談,二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Rona顯然不是一個礙于形勢而走過場的人。她的最后一個問題是:“你希望你的老板是什么樣子的?”</p><p>  “有能力,有效率,有性格,有原則。”我回答。</p><

35、;p>  她微笑了一下,說:“你好像在說你自己。” 我頓時覺得自己沒有抓住這個現(xiàn)成的馬屁機會,不過這好歹算是個褒獎,我就權(quán)當(dāng)它是個褒獎。</p><p>  走出那間辦公室的時候,Rona又叫住我:“今天晚上公司在格林黛爾花園飯店的雞尾酒會你會去嗎?”</p><p>  我點頭。很早就收到通知了,差不多所有高級合伙人都會到場,還邀請了不少重要客戶,是個出風(fēng)頭搭人脈的大好機會,不過像

36、我這樣的新人一般都只拿它當(dāng)是個開眼界混吃喝的場合。</p><p>  “這是個好機會,去認(rèn)識一下這個‘男孩俱樂部’。”她說,然后給我那樣一個微笑,不僅僅是事務(wù)性禮節(jié)性的,而是更加友善的,像是在說“我們是相似的”,并且邀請我分享她的感想和經(jīng)歷。從那個時刻開始,我才覺得有個女上司并不是什么壞事情。</p><p>  7. Lyle Ultan</p><p>  雞

37、尾酒會講明了是正裝派對,男生要穿無尾禮服,女孩子比較容易,一件稍稍低胸露肩的連衣裙足矣。所以,我沒有特別準(zhǔn)備衣服,就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在西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無袖連衣裙,沒戴首飾,直發(fā)綁了個馬尾。傍晚離開公司之前,我在盥洗間補妝。我記得那個時候我有兩支口紅,一支的顏色叫“Rose Drop”,粉米色的,另一支叫“Shocking”,很正的櫻桃紅。那天晚上用的是“Shocking”。</p><p>  那是我第一

38、次參加這樣規(guī)格的派對,也可以說是第一次走進(jìn)這樣規(guī)格的豪華酒店?,F(xiàn)場布置著白色鮮花——蘭花、鈴蘭和西洋牡丹,細(xì)長的香檳酒杯在長餐臺上一字?jǐn)[開,一串串細(xì)膩的氣泡在清亮的淺金色液體中升起,一支弦樂隊在角落里演奏,樂隊成員穿著白色希臘式長袍,其中一個正在彈奏一架美的不太真實的豎琴。</p><p>  開過眼界之后,我很快就有點明白,Rona說的“Boys’club”是什么意思了。女孩子是蠻受重視的,不過僅限于表面上,特

39、別是長得還不錯的女孩子。一個合伙人過來跟新進(jìn)公司的初級雇員講話,說起“超額三零一條款”,一個女孩子正在說她的看法,一個很有幾分風(fēng)度的男孩子插上來,幾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女孩子再沒有機會講完自己剛開了個頭的句子。當(dāng)然,老板并沒有在這個小字輩兒的圈子里耽誤太久,幾分鐘之后就告辭,跟陸續(xù)到場的客戶打招呼做公關(guān)去了。</p><p>  我在這個舊金色宴會廳的角落里四處看,直到看見遠(yuǎn)處一個男人頎長的身影。他沒有

40、著禮服,只穿了一身日常的深色西裝,白襯衣敞著領(lǐng)口,沒有領(lǐng)帶也沒有領(lǐng)結(jié),看上去和酒會上那些因為超重或是健身而顯得虎背熊腰的男人們截然不同。其他人紅光滿面,微笑,談話,而他完全沒有那種職業(yè)的表情。我?guī)缀趿⒖叹驼J(rèn)出來他就是花園里那個人。他手插在西褲口袋里,正側(cè)著頭跟一個美麗高挑的女人講話。我盯著他看,好像他是一株沒有知覺的植物,他可能發(fā)覺了,回頭朝我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情。不知道為什么,一種近乎失落的感覺涌上來,我慌忙轉(zhuǎn)身,裝作在找洗

41、手間的樣子。</p><p>  兩分鐘之后,我從洗手間出來,剛剛回到宴會廳,他卻又從一個我沒注意到的角落里走到我身邊來,在我還沒從驚訝當(dāng)中恢復(fù)過來之前,問了幾個似是而非的法律問題,然后跟我交換了名片。我手里捏著那張紙片夢游似的轉(zhuǎn)了很久,方才有辦法集中精神看清楚上面的字——正面只有一個名字——Lyle Ultan,兩個電話號碼,沒有地址沒有頭銜,背面是一個深藍(lán)色圖標(biāo),下面一行細(xì)小的花體字寫著“格林黛爾花園飯店”。

42、</p><p>  直到酒會結(jié)束,我沒再見到他,還是像往常一樣,走了十分鐘的路到地鐵站,坐車回家。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沒能在兩分鐘之內(nèi)睡著,仰面躺著,看著反射著晦暗月光的天花板,在黑暗里出聲的念他地名字“Lyle”,不太常見的名字,我這樣非英語母語的外國人,一不當(dāng)心就會念成Lyre(豎琴),或者,Liar(說謊者)。</p><p><b>  8. 荷花</b&

43、gt;</p><p>  第二天一早,我剛到公司就有鮮花送到,是幾枝未開荷花和鮮嫩小巧的荷葉,插在一個細(xì)長的透明花瓶里。隨花附上信箋,邀我一起吃午飯,署名是Lyle Ultan。因為這種花一般是越南進(jìn)口的,我想自己一定是被當(dāng)成越南人了。在白種人的眼睛里,亞洲人都是一回事。不過我在心里為他辯護,說實話,我也分不太清拉丁裔和英國-愛爾蘭裔的區(qū)別。</p><p>  整個上午過得忐忑不安,這

44、在我身上真的是空前絕后,但結(jié)果那個午餐約會卻很讓我失望。一點鐘,一輛酒店的黑色克萊斯勒轎車在辦公樓下面等我。他帶我去的餐廳地方很偏,看上去有些冷落,進(jìn)門的時候,他對招待員報了一個M開頭的名字,聲音很輕,我聽不真切,但卻可以肯定不是“Ultan”。而且,一頓飯吃下來,我們聊得也根本說不上投機,兩個人都有種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感覺。他舉止紳士,但不殷勤,告訴我他在格林黛爾花園飯店做管理工作,因為職業(yè)的關(guān)系,去過很多地方,是個真正的旅行者。而我可

45、以說的似乎也只有在哪個學(xué)校拿的學(xué)位、現(xiàn)在在哪里工作之類的話題了。吃過飯,重又坐上那輛車身龐大的轎車的時候,我覺得我們肯定沒什么機會再見面。十分鐘之后,在公司樓下說一句“Keep in touch”,可能就是我們之間的最后一句話了。</p><p>  但事情卻沒有朝我想象的那個方向發(fā)展。車子開到公司樓下,他仍舊沒有道別的意思,那段路不可以久停,他示意司機繞那個街區(qū)再開一圈。我說我今天超級忙,不能待很久。他說,他也

46、趕時間,下午就要去洛杉磯出差,要去一個月時間,但是有件事情他想在走之前做。我問,是什么,要不要我?guī)兔?。他點點頭,然后吻了我。</p><p>  我有一點顫抖,心跳到胸口疼痛,卻沒有一丁點的猶豫。我愿意讓他的嘴貼上來,輕輕地摩擦我的上唇和下唇,分開它們,側(cè)過一點頭,帶著一點復(fù)雜的欲望向更深的地方去。那天我身上穿的是一件帶著點男式風(fēng)格、使用袖扣的條紋襯衣,他的手把我的頭發(fā)攏到一邊,隔著薄而挺括的棉布撫摸我的脖子,脊

47、柱和肩胛骨。一切都毫無理由,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可以這樣舒展而柔軟,完全沒有戒備。當(dāng)然我還是太害羞了,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根本沒有想到去碰他的身體。</p><p>  我不確定那個吻持續(xù)了多長時間,我有點蒙了。直到車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公司樓下,剛一停下我就裝作很急的樣子,跟他告別,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過后回想了一下,又覺得很火大,那輛車不是那種加長轎車,前后排之間沒有擋板,司機從后視鏡里可以看到后面。當(dāng)然那個司機一

48、副見多識廣的樣子,當(dāng)做沒看見,可見是見多了他的這種艷遇。</p><p>  這就是我和Lyle Ultan的第一個吻,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而我甚至不能說自己認(rèn)識他,我知道他的名字、電話號碼,猜他大約三十多歲,看起來差不多有六尺二寸高,我知道他在格林黛爾工作,卻不清楚他具體職位是什么,在哪所大學(xué)拿了什么學(xué)位,擁有多少產(chǎn)業(yè)。按照我不算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以及道聽途說來的約會慣例,每一個認(rèn)真的約會對象似乎

49、都應(yīng)該在頭一小時的對話里把這些問題交代個大概,至少也要在第一次接吻之前說明白吧。也許他根本不是認(rèn)真的,或者是我一直生活在一個墨守成規(guī)的圈子里,而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圈子里中規(guī)中矩地終老一生。</p><p><b>  9. 唯一的U</b></p><p>  我猜Lyle Ultan帶我去那個冷落的餐廳,是為了不讓人看到,甚至定位子用的也是假名。但諷刺的是,我

50、們還是讓人看到了。那天下午,在辦公室休息區(qū)沖速溶咖啡的時候,前面提到過的那個雞婆的男同事湊過來說:“你不像看起來那么乖,對不對?”臉上露出故作神秘的笑容。</p><p>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無辜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做出一副“你騙不了我”的表情,對我說:“我得提醒你,Ultan是事務(wù)所的客戶,而且,是你老板的老朋友?!比缓?,在我反應(yīng)過來向他提問之前轉(zhuǎn)身走掉了。</p><p>  

51、其實不用他說,我也很清楚自己和Lyle Ultan之間的距離。有一種人,盡管不太典型,哪怕你不認(rèn)識他,你也知道他不太一樣,他說話的方式、他的口音比我通常遇到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更加清晰、干凈,他的動作和態(tài)度帶著一點超然的味道,是比常見的露骨的優(yōu)越感更加超然的超然。而這些不同之處都不僅僅源自金錢或是地位,至少不是幾年十幾年快餐式的金錢和地位可以造就的。不過,Rona,如果雞婆男說的“老板”指的就是Rona的話,這個被我當(dāng)做Career Ido

52、l來崇拜的女人和Lyle Ultan之間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p><p>  在Lyle Ultan離開紐約的一個月里,我們沒有通過電話。而與此同時,秋天來了。窗外的樹葉逐漸泛出溫暖的金黃色,有的時候,風(fēng)變得有些凜冽。他的名片放在我辦公桌左首第一個抽屜里,夾在名片簿的最后一頁。電話號碼按照姓氏的首字排在我手機聯(lián)系人列表U字頭里面,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是我唯一的U,直到一個同樣U開頭的日本名字加進(jìn)去。</p>

53、;<p>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想起過我,反正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想到他。早晨或是傍晚,我步行二十分鐘,再坐差不多半個鐘頭的地鐵上下班,然后工作八小時,時常加班,打扮得跟馬路上或是地鐵車廂里自食其力的年輕女孩子大同小異,季末折扣時花二十九塊九毛九買來的鞋子漸漸地把腳后跟磨出老趼。但是,有的時候,盡管只是一些瞬間,我在路上走著,風(fēng)突然吹來,無數(shù)金黃色扇形的枯葉被吹起來,旋轉(zhuǎn)飛舞,最后又落到濕漉漉的街道上,那場面就像電影慢鏡頭里那

54、樣緩慢而優(yōu)美。每當(dāng)那樣的時刻,我總是覺得一個又一個的音節(jié)在喉嚨里堆砌,直到我不自覺地輕輕地念出來:Lyle。</p><p><b>  10. 早午餐</b></p><p>  九月最后一個周末的早晨,我收到他發(fā)到我公司郵箱里來的一封郵件,只有幾個字:I miss you. 我實事求是地回復(fù):me too。然后又是沒有一點音信的五天時間,直到十月第一周的星期五,我

55、收到一個快件,一條藏藍(lán)色的大絲巾,上面是頗有浮世繪風(fēng)格的帆船圖案。一封短箋,告訴我,他回來了。</p><p>  我故作大方地給他打了個電話,純?nèi)粏柡蛐再|(zhì)的,同時謝謝他的禮物。一份恰到好處的手信,選的既不輕也不太重。而他說,他想見我。</p><p>  我回答得很干脆:“我不要跟你去吃晚餐。”</p><p><b>  “為什么?”</b>

56、;</p><p>  “晚餐時間在曼哈頓找一個沒人光顧的餐廳肯定更難,保不定你會一路把我拐到澤西城,而且我還要記住不能在公開場合叫你的姓氏?!?lt;/p><p>  電話里傳來輕輕的笑聲:“你誤會了,從頭到尾。上次那間餐廳其實很不錯,我不知道為什么那天會沒有人,訂位子用的是我秘書的姓。”</p><p>  盡管有點開心,我還是說:“不管怎么說,我不要跟你去吃晚餐。

57、”我沒有說下去,后半句話是:因為夜色里我可能會干一些第二天一定會后悔的蠢事?!拔倚瞧诹缟显诠珗@晨跑,我們可以一起吃brunch?!?lt;/p><p><b>  “幾點?”</b></p><p>  “十點或者十點半?!?lt;/p><p>  “十點半見?!彼f。</p><p>  于是,我們訂下約會。第二天早晨,我照

58、例跟一個同事一起去公園跑步。那個時候,秋天已經(jīng)漸漸找到了感覺,公園里的楓樹葉紅得層林盡染,只是那年雨水多,到處都顯得冷冷清清的。早上天氣冷,我穿了厚運動衣褲,帶了手套。十點多的時候,天晴了一會兒,有了些陽光,他坐在公園附近一個餐館的露天座上,看見我,不笑不說話,示意我坐下。</p><p>  我沒吃早飯,慢跑了將近四十分鐘,臉通紅,快餓死了,還渴得要命,一點不客氣地拿起他面前放著的一杯水,站著一口氣喝完,方才露

59、出一個微笑,氣喘吁吁地跟他說:“早上好?!彼е^看著我,依舊一言不發(fā)。我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種作派,仍由他看著,一邊坐下,一邊招呼侍者過來點菜。才剛剛脫了左手的手套,右手就被他拿過去了,解開手腕上的扣子,慢慢地摘掉那只手套。這個似乎微不足道的動作讓我心頭一顫,卻還是穩(wěn)住陣腳,盯著菜單,要了卷餅、沙拉、湯和香草布丁。眼睛的余光看到他把手合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相比之下,我的手要小得多了。</p><p>

60、;  菜端上來,我吃得風(fēng)卷殘云。在那個年紀(jì),我的胃口總是好得出奇,肚子餓的時候甚至有點貪心不足的味道。相比之下,他要的量只能說是象征性地陪我吃一點,這又讓我在私底下慚愧了一小下?;叵肫饋?,當(dāng)時的我總是為了類似的事情慚愧,直到后來才漸漸明白過來,他追求的東西跟我想要的從來就不一樣。吃的、玩的、穿的、用的,我有那么多東西夢寐以求——一架鋼琴、一輛太妃糖色的豐田雅力士、讓·喬治家傳說很好吃很好吃的朱古力松露夾層蛋糕,以及在麥迪遜大街

61、七百一十號的櫥窗里看到的黑色紀(jì)梵希皮草手提包……所有這些對于他來說都唾手可得,但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卻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至少,我從沒有聽到他說“餓”這個字?!袄邸?,我聽到過一次,“餓”,從來就沒有過。</p><p>  吃完飯,我們牽著手在公園散步,在一條沒什么人的林蔭道上我們又吻了一次。然后,他貼著我的耳朵說:“去我那里?!?lt;/p><p>  11. Fall in love</

62、p><p>  事實證明,陽光下面,我一樣會做出第二天一定會后悔的蠢事。</p><p>  我沒有想很久,真正在腦子里盤算的時間大概只有兩秒鐘。然后點頭,沒有絲毫猶豫。直到發(fā)覺他說的地方,是格林黛爾花園飯店三十樓的一個套間。種種跡象表明,他想要的恐怕只是一段東方風(fēng)情的艷遇,不過,我想要的也不太多。</p><p>  所幸那個套間屬于行政公寓,而非普通客房,我想象中在

63、眾目睽睽之下跟他走過酒店大堂的尷尬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單獨的門廳,只有一個穿制服的男人遠(yuǎn)遠(yuǎn)地朝這里點頭致意,臉上非常有專業(yè)精神的不帶任何特別的表情。專用電梯直達(dá)三十樓,房間很大,裝修是簡樸硬朗但追求質(zhì)感的都鐸風(fēng)格,四處纖塵不染,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擺在可以看見的地方。厚窗簾已經(jīng)拉開,但陰天午后光線穿過白色窗紗依舊顯得有些晦暗。</p><p>  他領(lǐng)我進(jìn)去,在起居室的落地窗前面,雙手捧起我的臉吻得很溫柔。我頭一次沒有流

64、連在親吻上,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穿過臥室敞開著的門,落到那張?zhí)卮筇柕拇采希f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我是第一次,我想應(yīng)該告訴你?!?lt;/p><p>  這個老江湖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了一句更有分量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對不對?你確定嗎?”</p><p>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要說的已經(jīng)說了。我回答:“非常確定?!比缓笊焓纸忾_了他襯衣上第二和第三顆扣子。</p><

65、p>  床上用的是蛋殼色絲的床單。事后不出意料,那床單算是毀了。他的襯衣團在床上,也弄到一點血。我淋浴,干脆地拒絕了晚餐邀請,穿衣服走人。但是,地鐵里車輪和鐵軌摩擦發(fā)出尖銳的金屬聲,車廂里人們交談的聲音,腳步聲,風(fēng)的聲音,所有東西都隨時可能讓我想起他的身體和撫觸,讓我閉上眼睛,一瞬間麻痹。我沒有別的經(jīng)驗可以比較,不過我確信這樣的感覺是不一般的。那時的我還不懂得若即若離的誘惑,自始至終,我的身體似乎懸浮在床單上方五公分的地方,因為只

66、有這樣才能更加緊貼他的身體,沒有縫隙,融化進(jìn)去。</p><p>  到家不過五點多。我不愿意再去回想下午的事情,打電話叫了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加夜游。兩個是從前法學(xué)院的同學(xué),也在紐約工作的,另一個就是Nick謝。在一片嘰里呱啦的聊天聲和喧鬧的音樂聲中過了整個晚上和上半夜,到家已經(jīng)是凌晨了。臨睡前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一條消息,之前故意不去管它,一點都沒聽見: “你棒極了,我從沒想過能有更好的,給我回電話?!蔽?/p>

67、很簡單地回了一條:“把洗衣房的賬單寄給我,不要再聯(lián)系了?!毙南耄冀Y(jié)束了。</p><p><b>  12. 微笑</b></p><p>  我脫掉衣服,穿著胸罩內(nèi)褲站在盥洗盆前面刷牙,浴室里淡黃色的舊日光燈管發(fā)出刺刺刺的聲音,好像鬼片里常見的恐怖場面的前奏曲。我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一個月之前剛剛過完二十四歲的生日,五官和身體仿佛還站在一條微妙的分界線上面:成熟了

68、,有的時候甚至顯得鋒芒畢露,同時又有那么一點稚嫩的東西揮之不去。我猜這正是吸引Lyle Ultan的地方,因為除此之外,我再看不到什么特別的東西了。而這一點稚嫩,我不知道可以保存多久,一年還是兩年?可能下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就會消失殆盡。畢竟生活對于我來說既現(xiàn)實又緊張,要掙錢糊口,要頂風(fēng)冒雨,要拿超過五公斤重的文件和電腦,趕在地鐵門關(guān)閉的前一秒鐘擠上去。</p><p>  我對著鏡子撇撇嘴,反正結(jié)束了,多想無益。

69、至少到此時為止,我還算是占了上風(fēng)的。我像往常一樣跳到床上去睡覺,甚至有點得意。結(jié)果卻根本睡不好,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淺淺地睡著。到了八點鐘,天已經(jīng)大亮,我隨便怎么樣都躺不住了,穿了衣服下樓去買早餐和雜志。走回來,發(fā)現(xiàn)樓下停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跑車。 我住的那個街區(qū)租金便宜,街坊鄰居都是講究實惠的工薪階層,平常進(jìn)進(jìn)出出的大多是半新不舊的福特別克之類,像這樣的車子在這周圍還從來沒見過。我從車邊經(jīng)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不想車門突然開了,一個男人

70、從車?yán)锍鰜怼J荓yle Ultan,還是那副樣子,不笑不說話,伸手遞給我一張紙。</p><p>  我接過來一看,是酒店洗衣房的賬單,居然真的是洗衣房的賬單!我也不說話,低頭從零錢包里拿了八塊錢給他。他接過錢,也握住了我的手,拿到嘴邊親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有種印象,他很少笑,在此之前至多是稍微動下嘴角,就算個笑了,一般情況是連這樣也沒有的。而這次是完完全全的一個大大的微笑,不管他實際上是怎么樣的人,他笑得溫柔

71、而靦腆,對我說:“這是我最后的機會對不對?我不會錯過的?!?lt;/p><p>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我問他。</p><p>  “貴所的Business Contingency Plan做得相當(dāng)不錯?!?lt;/p><p>  我在心里暗罵,求菩薩保佑千萬不要讓Rona知道了,質(zhì)問他:“你想讓我丟掉工作是不是?”</p><p>  他說絕對

72、沒那個意思,走近一步,伸手抱住我。有的事情就是這么奇怪,幾乎陌生的人,卻是熟悉親切的身體動作。我抬頭看著他,嘆了口氣又問:“那你想要干嗎?”</p><p>  “試試看互相了解?!彼卮?。</p><p>  我笑起來,說:“這好像不是one night stand,哦不,‘one afternoon stand’的必要步驟吧?!?lt;/p><p>  “究竟是什么

73、讓你這么想?”他裝作煩惱的樣子。</p><p>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冷場兩秒鐘才說出來:“第一次做愛在酒店房間里,我甚至還不知道你住在哪里……”</p><p>  “我就住在那個酒店房間里。我是個現(xiàn)實版的‘Hotel Kid’?!?他打斷我,把一個吻印在我的嘴上。</p><p><b>  13. 東漢普敦鎮(zhèn)</b></p&

74、gt;<p>  《Hotel Kid》,斯蒂芬·劉易斯的童年回憶。我記得曾經(jīng)在書店草草地看過封底的書評,似乎是個洋洋大觀、紙醉金迷的世界。對于一個在里面度過整個童年的孩子,這種生活,是即使在大蕭條時期也呼之即來、享用不盡的冰激凌圣代。但對于一個三十幾歲,對美食沒有多少熱情的男人來說,能呼之即來、享用不盡的東西恐怕就遠(yuǎn)不止這些了。</p><p>  “我是不是應(yīng)該買斯蒂芬·劉易

75、斯的書來了解你?”我嘲笑似的問他。</p><p>  “我沒有那么老,童年也不在時代廣場?!彼卮穑肓讼胗终f要帶我去個地方。</p><p>  我說好啊,帶著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他,跟著他上車,坐到副駕駛位上去,不管是要去哪里。嘴里是自言自語:“反正最壞的也已經(jīng)發(fā)生不是嗎?”</p><p>  “最壞的?我以為是最好的?!彼f,坐到我旁邊,發(fā)動車子。</

76、p><p>  最好的或是最壞的,對我來說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很久之后,我才意識到,盡管留長發(fā)穿裙子,日子過得看似很保守,但有些地方,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女孩子。我長了一個男孩子的腦子,搶來一份男孩子的工作,在很多方面,我并不是完全屬于第二性別的。正因為如此,念中學(xué)的時候,我才會對教導(dǎo)主任關(guān)于女孩子要小心謹(jǐn)慎的訓(xùn)誡嗤之以鼻;正因為如此,我面對他作出的一個又一個愿賭服輸?shù)臎Q定。</p><p>

77、  Lyle Ultan說的地方是濱海的東漢普敦鎮(zhèn)。一路上,他的右手如果不在排擋桿上,就在我身上。而我在每一個遇到紅燈的路口和他接吻,讓一切看起來越來越像一場徹頭徹尾的艷遇。</p><p>  兩個多小時之后,到達(dá)東漢普敦鎮(zhèn)地界。天氣晴朗,秋意已濃,車道上落葉繽紛,這個夏天喧鬧的避暑勝地已經(jīng)好像一座空城。繼續(xù)朝海邊開,直到車子折進(jìn)一座白色的房子。他告訴我這是他父母的房子,他小時候有幾個夏天在這里過。二樓的大露臺

78、可以看見空無一人的沙灘和灰藍(lán)的海水,屋后的游泳池水早已放空,池底落了不少枯葉,屋子里的家具全都蒙著白布,顯得荒涼蕭瑟。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對一場徹頭徹尾的艷遇來說,一切都很完美。</p><p>  他說有東西要給我看,而我困得要死。在車上坐了兩個多鐘頭,前一天晚上的瞌睡全上來了。于是他給我鋪床,幫我脫衣服,我不再理會他說些什么,把臉和身體一起埋在一堆藍(lán)白相間的被子里,一分鐘之內(nèi)睡得熟得不能再熟。再醒過來的時

79、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旁邊放著一本黑色絲絨封面的舊影集。我坐起來,拉過一個胖枕頭墊在背后,拿起那本影集,翻開第一頁就忍不住笑起來——童年的Lyle Ultan,不確定是多少歲時拍的,但肯定不超過十歲,有赤膊穿條紋游泳褲戴著游泳眼鏡在海灘上的,也有身穿印著學(xué)校名字的運動衫騎腳踏車的……</p><p>  微笑在我臉上,同時也在心上越堆越多,多到覺得溫?zé)岢林?。接下去,一張只有一個面孔

80、的特寫,讓一點點不知道來由的眼淚不自覺地沁出來——一個頭發(fā)亂蓬蓬的小男孩,皺起鼻子,朝照片外面吐著舌頭,那表情看起來就好像在對著全世界吐舌頭,說:“去你的。”</p><p>  直到第二天,我才想起來,那種刺痛的熟悉的回憶的感覺,來自我四歲或是五歲的時候拍的一張照片,照片里的我做著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表情。不同的只是,他是在東漢普敦的海灘上,而我正從上海靜安公園一棵梧桐樹斑駁的樹干后面探出頭來。想起來的那一瞬,我

81、興奮得要命,好像終于找到了我們之間一點相似的地方,而且這個相似點不是今天的,是很久以前的,那個時候的我們都比現(xiàn)在更單純、更快樂,仿佛在許許多多年前我們就注定會相遇似的。</p><p>  雖然,這樣俗套的念頭,我只會私底下偷偷地想想。那天晚上,我還是打電話回上海,讓爸爸從小時候的影集里找那張照片,寄給我。但是,短暫的魔力在等待國際郵件到來的那幾天里逐漸消失了。我和Lyle,仍舊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站在深不可

82、測的鴻溝兩邊。</p><p>  14. 近在咫尺的星球</p><p>  Lyle沒有看到那一點莫名其妙的淚水,而且自始至終也不知道我流過那么一點點眼淚。他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我放下影集,跪在床上,向他伸出雙臂。他過來抱住我,低下頭長時間地吻我。我還是像第一次那么緊張,不知道該自己脫掉內(nèi)衣,還是留著讓他來脫。不過,我多少有點長進(jìn),最終選擇了后者。</p><p>

83、  天逐漸黑下來的時候,我們沿著海灘散步。沙灘在這個季節(jié)顯得堅硬冰冷。我們看著遠(yuǎn)處水天相接的地方逐漸變成醉人的紅色,而后夕陽落下去,夜色漸濃,月亮升起來,在黑沉沉的海面上顯得特別的大而明亮。在那之后,我再也沒有在別的地方看到過那么大那么亮的月亮,完全不像夜空里巴掌大的圓盤,而更像一個實實在在近在咫尺的星球,好像不用巴別塔,只要爬上一棟四十層的辦公樓再伸伸手就能夠得到似的。我們在沙灘上坐下來,沒有人講話,好像怕聲音的震動會打破某個易碎的東

84、西。我一次又一次重復(fù)同一個動作——捧起一手細(xì)沙,再讓它們順著手指的縫隙流下去。而他在我身后,嘴唇輕輕地吻過我的脖子,夜晚的微涼讓我對他的體溫感觸尤深,至今記憶猶新。</p><p>  不知道幾點鐘,我餓了,魔咒也破了。我說:“你送我回去吧,我明天還要上班。”</p><p>  保時捷時速一百七十九公里,我們很快就看見紐約那片冰冷的燈火通明的天際線。兩個人在城市角落里的小餐館吃晚飯,我狼

85、吞虎咽,而他慢悠悠地告訴我,他作為“Hotel Kid”的經(jīng)歷。和斯蒂芬·劉易斯一樣,他也有一個任酒店經(jīng)理的父親,上小學(xué)之前幾乎都在蒙特卡羅、阿伊克斯或是嘎那的大飯店里度過。一九七六年回到美國的時候,他幾乎不會說英語。</p><p>  “一九七六年!”我存心嘲笑他,“你真夠老的?!?lt;/p><p>  “你那個時候還沒有出生?!彼姓J(rèn)。</p><p>

86、;  我點頭:“連出生的隊還沒排上呢。那年我爸爸二十一歲,已經(jīng)在一間工廠工作了三年,一個月大約掙四美元。”</p><p>  他沒有對四美元這個數(shù)字表現(xiàn)出太多驚訝,那會有點不禮貌,而且反正是完全沒有關(guān)系的另一個世界的事情。</p><p>  “那一整年,我的父母都在打離婚官司,持續(xù)了兩年或是兩年半時間,我記不清了?!彼^續(xù)說,“我‘酒店孩子’的生活打那個時候起中斷了,不過二十幾歲的時候

87、又開始了。”</p><p>  “究竟是什么東西在吸引你?”我問他。</p><p>  “很多東西,我的父親,他是最沉著最有風(fēng)度的人,每個人都喜歡他,也喜歡我?!彼f,“而且,在那種大飯店里,任何事情打個響指就能做到,任何東西想要就能得到。” </p><p>  我想得沒錯。我揚起一邊嘴角笑了一下,問他:“他現(xiàn)在在哪里?你的父親。”</p>&l

88、t;p>  “洛杉磯的某個地方?!彼卮?,不帶多少感情。</p><p><b>  15. 避孕藥</b></p><p>  那天之后,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我下班之后去他的房間,一起在房間里吃晚餐,然后做愛。每次都只待幾個小時而已。我沒有放任何東西在他那里,衣服也從來不在酒店送洗。</p><p>  差不多兩個禮拜之后,我那張吐舌頭的照

89、片寄到了,卻已經(jīng)錯失了時機。我覺得很沒有意思,到最后也沒有拿去給他看,隨手夾在一個可以翻頁的相架里,放在公寓的角落。偶爾看見了會有些遺憾,后悔那個時候沒有用手機把他的那張翻拍下來,因為我真地真地喜歡他那個表情。</p><p>  某次和他做愛的時候,我突然起了一種愚蠢的念頭。這個念頭讓我開始嘗試吃避孕藥,只因為我想和他在一起,有那種真正極致親密的接觸,甚至不能容忍避孕套零點零六毫米橡膠的厚度。直到很久之后,我終

90、于知道,那根本沒有什么兩樣,至少我的身體沒有敏感到那個程度,體會不出兩者之間的差別,甚至是在高潮的那一刻。而且那次嘗試后來證明是失敗的,我不適合普通的長效避孕藥,整整一個月都斷斷續(xù)續(xù)不規(guī)則地出血。</p><p>  一天晚上,漫長的叫人窒息的前戲之后,我們失望地發(fā)覺我又出血了。我主動提出來給他Blow job,一開始他還客氣,但后來實在擋不住誘惑。當(dāng)然那也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在那之前,我覺得要我這樣做簡直是

91、不可能的,覺得很惡心很低賤。但事實證明,我完全做得到,也愿意這樣做,只因為對象是他,甚至絲毫沒有壞的感覺。我從來沒有想到,會在那樣一種姿態(tài)下,發(fā)覺自己愛上了一個人,一直以為那會是在一種絕對浪漫絕對純潔的場景當(dāng)中發(fā)生的。我沒有對他說“我愛你”,但是,真的,我愛他。</p><p>  過程不算很壞,結(jié)果卻也并不美好。盡管主觀上不反感,但我的身體在提抗議。最后的熱流刺激到了我的喉頭,我沒忍住,全都吐在他身上和床單上,

92、我披散下來的頭發(fā)上也弄到一些,吐完了還是不停地干嘔。我說對不起,他也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抱我去浴室,幫我洗頭發(fā),然后一起洗澡。我想,雖然我很差勁,但是在他眼睛里,我和他曾經(jīng)有過的那些女人多少有些不同吧,哪怕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地方。</p><p>  洗完澡出來,我說我回去了,他無論如何不讓我走,而且已經(jīng)快凌晨兩點了。于是,我第一次在他那里過夜,然后絕望地發(fā)現(xiàn)我們是兩個不大適合睡在一起的人。無數(shù)小說電影電視劇里

93、描述,男人女人如何如膠似漆地抱在一起睡覺。在我們身上,全是胡扯。他一點也不喜歡有人長時間枕著他的胳膊,搞得他手都麻了。而我也不喜歡一個熱乎乎的身體貼著我,讓我不能自由自在的翻身打滾踢被子。</p><p>  兩個人都不太習(xí)慣,很久都睡不著。我在黑暗里對他說:“我覺得我們就像《漂亮女人》里的朱麗亞·羅伯茨和理查·基爾?!?lt;/p><p>  他笑了一聲,回答:“你不是妓

94、女,我也不是反華分子?!?lt;/p><p>  “你不是反華分子?!蔽抑貜?fù)他的話,然后嘲笑他,“你連‘華’在哪里都不知道?!?lt;/p><p>  “我知道的,我去過很多地方?!?lt;/p><p>  “不,你不知道。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不是地理上的。”</p><p>  很長時間的沉默之后,他問我:“如果我給你錢,你會要嗎?”</p>

95、;<p>  “會吧,”我想也沒想就回答,“這樣對我們兩個都會簡單一點?!?lt;/p><p>  第二天早上七點鐘,我的手機鬧鐘響起來的時候,我們兩個各自占據(jù)了那張超大號四柱床的左右兩邊,中間床單冰冷,隔著至少一尺半的距離。那天他不用巡視餐廳的早餐情況,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看著我起床梳洗穿衣服,說完拜拜就又睡著了。床頭柜上并沒有裝著鈔票的信封,我不知道應(yīng)該覺得安慰,還是失望。</p>&

96、lt;p><b>  16. 我愛你</b></p><p>  下午在公司收到一個快件,棕色紙盒里是一個扁扁的有Van Cleef Arpels標(biāo)記的紫紅絲絨盒子。我躲到休息室里打開來看,里面是一條項鏈,墜子是一個小小的碎鉆鑲的四葉花。記得有一次在紐約郵報第六版的八卦新聞里看到Hiedi Klum的照片,我好像對他說過我喜歡這個牌子,這個樣子的項鏈。不過,我還是不能確定,這條項鏈算是

97、禮物,還是報酬,僅僅用來代替更加粗俗的一般等價物?</p><p>  我發(fā)了一條消息對他說謝謝,不正經(jīng)地加上:“昨晚并沒有那么糟,你是甜的?!?lt;/p><p>  他過了很久才回復(fù),冰冷的一句:“謝謝,保持聯(lián)系?!?lt;/p><p>  任何人都知道,“保持聯(lián)系”等于不再聯(lián)系。那天晚上我沒有去他那里,沒有電話沒有信息沒有郵件,第二天也一樣。我想我可以算是失戀了,但沒

98、有真的失戀那么糟糕。畢竟我早有準(zhǔn)備,我們之間只能是這樣結(jié)束,還能怎樣?</p><p>  這時候Nick Tes的電郵落到收件箱里,不早不晚,來得正好。他在計劃一次阿拉斯加的旅行,主要是為了去看極光。我馬上就報名參加,心里想,這會是我忘記Lyle Ultan的第一次嘗試,我知道忘記他不會那么容易。我跟Nick分頭拉了幾個人同行,請假,訂機票,定酒店。最后定下來周末出發(fā),總共六個人,三男三女。</p>

99、<p>  四天三晚的旅行,房間訂了三個,都是雙人間。同行的三男三女都是二十幾歲的年紀(jì),此行之前要么不認(rèn)識,要么就是普通朋友關(guān)系,是個人就能看出來,這次旅行非鬧出點花頭來不可。出發(fā)的前一晚,一幫人在酒吧接頭,不記得是誰起的頭,說要么我們“Swing”吧,也就是說每天晚上和不同的異性睡在一起。大家哈哈哈亂笑,現(xiàn)實版的《美國派》就要上演了。</p><p>  回到家里已經(jīng)差不多九點半,第二天早上六點就

100、要去機場,所以得早些睡。我檢查了一遍行李,準(zhǔn)備洗漱睡覺的時候,剛好看到放在內(nèi)衣抽屜里的那個Van Cleef Arpels的盒子,紫紅色絲絨,燙金的花體字,看起來那么昂貴精致又脆弱,和我隨隨便便疏于打掃的房間格格不入,拿回來之后一直放在那里,項鏈就在盒子里,偶爾打開來看看,始終沒有拿出來戴過。靜靜的夜里,看到它讓我突然覺得很難受。帶著一種奇怪的自虐般的心態(tài),我打開盒子,第一次把項鏈拿出來,沒有戴,仔仔細(xì)細(xì)地翻了一遍盒子里面的隔層,找收據(jù)

101、。有收據(jù)就可以退,不如去退掉,換成錢,要丑陋就丑的徹底一點好了。</p><p>  收據(jù)沒有找到。Lyle到底還是沒把事情做的如我想的那樣沒品。項鏈細(xì)細(xì)軟軟地搭在我的手上,在床頭燈的映射下面閃著幽幽的冷光,搭扣的末端一串我從來沒有注意過得很小的銀色掛件垂下來,輕輕地晃著,然后慢慢的靜止下來,我看清楚那是三個字符:I ? U。</p><p>  17. Carolyn Murphy &l

102、t;/p><p>  我一下子暈了,捂住嘴巴,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哭。Lyle Ultan,我們扯平了,我愛上他的那一晚,他也愛上我了,甚至可能還要更早一些。我有點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變冷了。他這么一個老江湖拉下面子來說“我愛你”,得到的回答是,謝謝,昨晚沒那么糟,你是甜的。我眼睛里含著眼淚,臉上的表情卻是忍不住要大笑的樣子,不管還來不來得及,手忙腳亂地找出手機,按了他的號碼打過去。</p><p&g

103、t;  下面發(fā)生的事情多少有點諷刺,我根本沒有想好要跟他說什么,反正既然他說了愛字,盡管方式有點拐彎抹角的,我總要有個答復(fù)。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我差不多要掛了,又突然通了。我興奮的叫了聲:“Lyle。”</p><p>  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我:“L現(xiàn)在在浴室。”</p><p>  我反應(yīng)很快,或者也可以說很慢。停頓了四分之一秒鐘時間之后,用正常聲音正常語氣回答:“那我等一下

104、再打,拜拜?!?lt;/p><p>  掛斷了電話,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覺。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反反復(fù)復(fù)地響起,怎么形容那種聲音呢,當(dāng)然和Lyle的不一樣,但卻很相配,從容的,不太嫩,口音不太美式。Tiffany廣告上Carolyn Murphy那個樣子的美女應(yīng)該就會講這么一口英語。我很自然地把接電話的女人想象成Carolyn Murphy的樣子,她跟Lyle,這樣兩個人站在一起,絕對可以在任何一部講東海岸b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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