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全國碩士研究生考試考研英語一試題真題(含答案詳解+作文范文)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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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1、<p>  圣彼得堡一座雙重人格城市的文學(xué)記憶</p><p>  阿列克謝耶維奇曾說,對她影響最大的兩個作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亞歷山大?赫爾岑。這兩位作家都是生活在19世紀(jì)的彼得堡人。在他們之前和之后,這座城市一直在書寫著俄羅斯的神話。這座城市見證了俄羅斯近代歷史上所有轉(zhuǎn)向性的事件:在這里,彼得大帝帶領(lǐng)俄羅斯駛向西方;也是在這里,布爾什維克革命開啟了“紅色紀(jì)元”。1991年,列寧格勒居民舉行全民公投,

2、恢復(fù)了城市原名“圣彼得堡”,似乎希望以此返回俄羅斯的歷史軌道。在一次次歷史的斷裂中,是彼得堡哺育的文化精英們延續(xù)了俄羅斯民族的精神脈絡(luò),他們的氣質(zhì)依附在這座城市的石頭建筑上,緬懷著前朝興亡,向往著否極泰來。 </p><p>  1846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版了《雙重人格》一書。這本描寫精神分裂病人心路歷程的小說并不是陀氏的代表作,卻有一個意味深長的副標(biāo)題――《彼得堡史詩》。正是在戈里亞德金分裂的精神狀態(tài)中,我們

3、恍然看見帝俄之都彼得堡的宿命輪回:它既是革命的搖籃,也是革命的廢墟;它的身份不斷分崩離析,卻又在自我否定與自我治愈中不斷自我拯救。 </p><p>  曼德爾施塔姆:列寧格勒的彼得堡人 </p><p>  彼得堡,我還不想死去,你那里還存有我的一些電話號碼。 </p><p>  彼得堡,你那里還有一些地址留存,憑著它們可以覓到亡人的聲音。 </p>

4、<p>  ――曼德爾施塔姆《列寧格勒》 </p><p>  “彼得堡”――1930年,曼德爾施塔姆在一首叫作《列寧格勒》的詩中,突然喚起了這座北方之都的舊名,此時距離彼得堡改名列寧格勒,已經(jīng)過去6年。這貌似無意的錯位之感,好像對著妻子叫出了初戀情人的名字,同樣地突兀、尷尬、猝不及防,卻又黯然神傷。 </p><p>  然而回應(yīng)詩人的呼喚的,只有寂寂長夜中一串意義不明的細

5、微聲響,它們重重垂掛在他脆弱的神經(jīng)之上,讓他難以入睡,微風(fēng)吹動門鏈的聲響,于他如同秘密警察腰間懸掛的鐐銬擺動。于是這位木訥又神經(jīng)緊張的詩人只能苦笑著坐在他黑樓梯上的房間里,“徹夜等待尊貴的客人”。直到1938年,那位“客人”終于帶著鐐銬來造訪他之前,曼德爾施塔姆大概從未獲得過安寧的睡眠。而那次造訪之后僅僅6個月,白銀時代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就永遠長眠在帝國另一端的海參崴。 </p><p>  《列寧格勒》的數(shù)個譯本

6、中,“地址”一詞的復(fù)數(shù)形式被心照不宣地強調(diào),但其后的連接詞“憑著”卻因語言習(xí)慣問題,被不約而同地忽略。地址的數(shù)量之多只是詩人強調(diào)的一個方面:根據(jù)官方統(tǒng)計,他在彼得堡居住過的地址將近20個,的確稱得上“一些”,然而此處的地址遠不僅僅指涉曼德爾施塔姆的個人住址――在彼得堡,地址的意義絕非局限于單純的處所,對于擁有300年歷史的彼得堡來說,一兩百年不變的門牌號碼仍然是編織時空原貌的重要線索。曼德爾施塔姆說,正是“憑著”這些地址,他才能夠覓得那

7、些消散在紅色時代濃霧中的白銀時代的亡人之聲。 </p><p>  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起始于冬宮廣場,綿延幾公里,靠近冬宮的可以稱作“上涅瓦大街”,過了亞歷山大涅夫斯基花園便是“下涅瓦大街”了。從上涅瓦向下涅瓦走,途經(jīng)的三條運河分別叫作莫伊卡、豐坦卡與格里鮑耶陀夫(舊稱“葉卡捷琳娜河”)。熟悉俄羅斯文學(xué)的讀者,大概能從這三個名字里喚起一些親切的記憶――《罪與罰》的拉斯柯爾尼科夫、《鼻子》和《外套》里的主人公,都曾

8、在彼得堡的寒風(fēng)中步行經(jīng)過這些運河。如今,如果循著曼德爾施塔姆那些星羅棋布的住址,漫步于彼得堡的“中區(qū)”,在橫平豎直的涅瓦大街和莫伊卡、豐坦卡、格里鮑耶陀夫三條運河之間的街區(qū)中穿梭,我們也能夠在一個個藍色的門牌號后,扣響一扇扇白銀時代的門扉。 </p><p>  盡管出生在華沙,但5歲就舉家遷至彼得堡的曼德爾施塔姆仍可算是正宗的彼得堡人。他有猶太血統(tǒng),親近希臘文明,因此作為俄羅斯帝國“歐洲之窗”的彼得堡,與曼德爾

9、施塔姆的血緣關(guān)系不止于養(yǎng)育之恩,還包含文化血統(tǒng)上的親近感。曼德爾施塔姆一生都抱持著彼得堡式的文化貴族精神,即使在列寧格勒時代也是如此,于是這座城市在世紀(jì)之初的命運多舛,也投射到了詩人身上。 </p><p>  曼德爾施塔姆一家的第一個住址在涅瓦大街100號,正對熙熙攘攘的莫斯科火車站,年幼的他那時就已經(jīng)喜歡趴在窗臺上觀看黑黢黢的人群,沿著涅瓦大街在沙皇的慶典時流向冬宮。9歲到16歲,曼德爾施塔姆的家庭住址頻頻更

10、換,但他一直在離豐坦卡河不遠的捷尼舍夫斯基中學(xué)接受教育。這所短命的中學(xué)盡管只存在了23年,卻培養(yǎng)出了不少文學(xué)青年,其中就包括曼德爾施塔姆和納博科夫。如今取代中學(xué)矗立在苔蘚街33號的是圣彼得堡國立表演藝術(shù)學(xué)院及其附屬劇院。走到劇院門前,見院門敞開著,我們也悄悄走進那碎石鋪成的小院。學(xué)校地方不大,主樓爬滿了腳手架,正在維修。背著書包的學(xué)生出出入入,一切仿佛還是舊時模樣。 </p><p>  從中學(xué)原址的發(fā)散開去,我

11、們能沿著豐坦卡河?xùn)|岸的小街小巷,大致繪制出青年曼德爾施塔姆與“阿克梅派”詩人交往的活動軌跡。從1913年出版第一本詩集《石頭》到十月革命前夕,是曼德爾施塔姆快速上升為彼得堡最好的詩人的黃金時期。在這五六年間,結(jié)識了阿赫瑪托娃、古米廖夫、沃羅申、茨維塔耶娃等人,在“阿克梅派”的詩歌運動中寫下了那些明晰、優(yōu)雅、富有哲思的象征主義詩句。在他這一時期的詩作中,荷馬、海倫、特洛伊和愛琴海上滿鼓的船帆,常常隨風(fēng)進入詩人的幻想。作為帝俄最接近西方的偉

12、大城市,彼得堡給了他一張想象的床。 </p><p>  游走在豐坦卡河的日子是豐滿愉快的。豐坦卡河口的2號住宅是1924年阿赫瑪托娃借住的公寓,在這里曼德爾施塔姆將自己新婚的妻子介紹給了彼得堡的詩歌女皇。朝涅瓦大街的方向走,豐坦納河沿河街34號是阿赫瑪托娃故居博物館,她在那里與第三任丈夫度過了一段時光,曼德爾施塔姆也曾造訪此處。如果沿著與運河垂直的方向走兩個街區(qū),就會經(jīng)過工兵胡同10號,這棟平凡無奇的住宅樓里曾

13、經(jīng)住過另一位俄羅斯詩歌女皇――茨維塔耶娃。1915年曼德爾施塔姆在這里與茨維塔耶娃結(jié)識,還好并沒有成為她的情人之一,而是成為摯友。在鄰近的街區(qū),我們還能找到審判布羅茨基的“不勞而獲罪”的法院,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這段生活終止于革命到來之時。十月革命前夕,當(dāng)革命躁動的雨云聚集時,詩人們展現(xiàn)出大時代下各自不同的精神氣質(zhì)。在馬雅可夫斯基激動地寫著“你吃吃鳳梨,嚼嚼松雞,你的末日到了,資產(chǎn)階級!”時,曼德爾施塔姆卻從這座心愛的故都嗅出了頹敗

14、和死亡的訊息,寫下了預(yù)言一般的《彼得堡》一詩――“我們將在透明的彼得堡死去,――這里你不是主宰,而是普洛塞耳庇娜”――這首詩幾乎能與后來的《列寧格勒》遙相呼應(yīng)。與彼得堡的石頭墻宮殿在紅色年代被拋棄一樣,</p><p>  在莫伊卡運河之畔,我們可以找到這位“沒有長期鄰居”的詩人的好幾個住址。十月革命期間,曼德爾施塔姆搬到莫伊卡河畔居住,此后的住址一直離莫伊卡河不遠。從涅瓦大街拐上莫伊卡河,在莫伊卡河與涅瓦大街的

15、交叉口,一座白色的四層小樓靜靜佇立在河邊,樓下開著一家時髦的服裝店和一家美發(fā)沙龍,除了門牌號,很難看出這里是高爾基設(shè)立的第一座“藝術(shù)之家”。1919年,高爾基決定在此為貧窮的彼得堡知識分子提供便宜的容身之所,于是許多有名頭的作家都曾在這棟白房子里短暫停留,其中就包括后來的曼德爾施塔姆和左琴科。如果沿著莫伊卡河走一段,在通往伊薩基輔大教堂的路口駐足,那么我們身后的兩棟房屋都與詩人有關(guān):一棟是曼德爾施塔姆1917年曾住過的大海洋街39號,另

16、一棟是1933年詩人返回彼得堡時短暫停留過兩晚的“歐洲賓館”,據(jù)阿赫瑪托娃的描述,當(dāng)時“整個彼得堡的文學(xué)圈都來拜訪他,10年之后人們還對此事津津樂道”。若再沿著莫伊卡河繼續(xù)前行不遠,越過高聳的教堂,便能到達1924年詩人攜新婚妻子回到彼得堡時的住處,大海洋街49號。于是我們仿佛在層層交疊的時光中穿行:1917年在阿克梅派的詩歌運動中聲名鵲起的年輕詩人、1924年忙著</p><p>  1924年,曼德爾施塔姆終

17、于返回北方,但迎接他的卻是一座叫作列寧格勒的城市。被冠以紅色政權(quán)領(lǐng)導(dǎo)人之名的彼得堡,連同名字在內(nèi)全部改頭換面,各式各樣的人涌入這個陌生的“列寧格勒”,他們來自各個國家各個階層,涅瓦河邊穿著禮服的貴族小姐被各種衣著隨便的“鄉(xiāng)下人”取代,更可怕的是從前的私人住宅變成了公共住房,一棟房子里住進五六十個人,曼德爾施塔姆也不得不輾轉(zhuǎn)租住在各條運河邊的小公寓里。在紅色革命的巨浪中,頭頂滯重皇冠的帝俄重心不穩(wěn),被掀了個底朝天。新的紅色帝國只給離鄉(xiāng)數(shù)載

18、的曼德爾施塔姆帶來痛苦的錯位感和被迫的疏離感,讓他備受困惑與恐慌的困擾。那幾年他很少寫詩,我狂妄地猜測,是由于“獨在故鄉(xiāng)為異客”的倉皇之感,讓他無法精確地進行自我表達,只能轉(zhuǎn)而寫散文,用《時代的喧囂》記錄下那個年代獨有的種種聲響。 俄羅斯詩人奧西普?曼德爾施塔姆(1891~1938) </p><p>  1930年一次前往高加索的短途出差之后,回到列寧格勒的曼德爾施塔姆感到這次短暫的離別讓他得到一個契機,重新確

19、認了這個城市與自己的關(guān)系――表面疏離,血肉相連。他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做了一次沒有回程的時間旅行,誠實地流下了思念的淚水――他是真的意識到,這個他“熟悉至噙淚程度的故城,熟悉至每一條紋理和童年時發(fā)炎的淋巴結(jié)”的北方之都,已經(jīng)永遠與它那光輝的名稱一同遠去了。從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仿佛嗅到了死亡的逼近,1933年他寫了一首小詩諷刺“克里姆林宮的高加索山民”斯大林,盡管只有十幾個人讀了這首詩的手稿,帕斯捷爾納克還是將之稱為“自殺行為”。謹慎怕事的帕斯捷爾

20、納克嗅覺敏銳,5年后,曼德爾施塔姆的確因為此詩命喪遠東。 </p><p>  如今的豐坦卡運河與莫伊卡運河均是游人如織,來來往往的異鄉(xiāng)客中,少有人能夠?qū)⒛抗鈴拇蠼烫梦骞馐膱A頂上挪開,詩人黯淡的命運之光,也就這樣沉默地湮沒在帝國歷史的洪流中。不知該不該為曼德爾施塔姆感到幸運,當(dāng)鐐銬降臨時,他身在紅色首都莫斯科,而非那憂傷的、褪色的、遙遠的北方故鄉(xiāng)。在彼得堡的波光中,詩人與鐐銬無關(guān),他永遠只是坐在河邊的公寓里,

21、低垂著他駱駝般沉重的腦袋,反復(fù)咀嚼那些不能留下手稿的詩句。 </p><p>  阿赫瑪托娃:沒有主人公的敘事詩 </p><p>  你,沒有變成我的墳?zāi)梗?</p><p>  石頭的城市,地獄與心靈的城市, </p><p>  你挺立,凝視,不聲不響, </p><p>  我們的分別只是一聲咕嚕, </

22、p><p><b>  我不會與你分離, </b></p><p>  我的影子在你的墻上, </p><p>  我的倒影在你的運河上, </p><p><b>  …… </b></p><p><b>  沉甸甸的是墓碑, </b></p>

23、;<p>  壓在你失眠的眼睛上 </p><p><b>  …… </b></p><p><b>  俄羅斯禁抿嘴唇 </b></p><p>  還是朝著東方走去。 </p><p><b>  ――阿赫瑪托娃 </b></p><p&

24、gt;  若以格里鮑耶陀夫運河邊的喀山教堂為圓心,畫一個半徑為5公里的圓,向西經(jīng)過莫伊卡河、伊薩基輔教堂直達涅瓦河邊的青銅騎士,向東越過豐坦卡河至莫斯科火車站,便能涵蓋幾乎大半個白銀時代的文學(xué)地圖。而若要選取一位人物作為整個白銀時代文學(xué)圈的精神圓心,毫無疑問當(dāng)屬詩歌女皇阿赫瑪托娃。彼得堡只是阿赫瑪托娃定居過的城市之一,但她對于彼得堡來說絕不是一個過客。 </p><p>  在普希金曾經(jīng)就讀過的皇村中學(xué)隔壁,阿赫

25、瑪托娃完成了自己的中學(xué)教育。彼時已然出落成一個黑發(fā)灰眸的美麗少女的她,常在普希金生活過的花園漫步,醉心于一個世紀(jì)前的文學(xué)偶像留下的浪漫氣息――傾聽那“我們所珍愛的世紀(jì)隱隱然的跫音”。從精神啟蒙的角度來看,阿赫瑪托娃在詩歌性格形成的初期,就全身心浸淫在了純彼得堡式的氛圍中。正是在皇村的花園噴泉旁和樹蔭下,她迷上了勃洛克,逐漸開始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 1942年1月1日,為了逼迫守城蘇軍投降,德軍對列寧格勒進行了大規(guī)??找u,造成大量平民傷亡,

26、城市變?yōu)閺U墟 </p><p>  此后阿赫瑪托娃輾轉(zhuǎn)于基輔、巴黎等地,向整個歐洲播撒自己的美貌與才華。在與古米廖夫結(jié)婚之后,仍沉浸于一段段隨機卻熱烈的戀情之中,以第一人稱的口吻日記般記敘隱秘的情感,寫下一大批日后被人們稱為“室內(nèi)交響樂”的愛情詩歌。她那蒼白的小手,慌忙中戴錯的手套,扭曲的面龐,與戀人爭吵后踉蹌的步伐,不斷閃現(xiàn)在簡短的詩行中,明晰的意象如同面紗后頭少女閃亮的眸子,直擊人心。1912~1917年,阿

27、赫瑪托娃與丈夫古米廖夫居住于瓦西里島邊緣的小烏云胡同17號和烏云運河沿河街,在這里他們本就不穩(wěn)固的感情,在各自一樁樁秘密或公開的情事中,終于走向崩塌,但也是在這里,安娜成為一位母親。如今的小烏云胡同17號已經(jīng)是一棟殘破不堪的黃色小樓,墻上有零星的涂鴉,如瓦西里島上許多徒有華麗外表的房屋一般,呈現(xiàn)出破敗之感。但沿街走幾步,就能到達小涅瓦與涅瓦河交匯的河口,面向彼得格勒島,右手邊是氣質(zhì)恢宏的海神柱,站在海神柱下,就能望見對岸綠色的冬宮,左前

28、方不遠處就是彼得保羅要塞細長的金色尖頂,在4月乍暖還寒的蒼白陽光中,閃著帝俄遠去的光芒。這是在彼得堡被紅色風(fēng)暴席卷之前,安娜?阿赫瑪托娃眼中最后的帝國圖景。 </p><p>  1917年冬天,赤衛(wèi)軍攻陷冬宮,革命將俄國歷史生生劃裂為兩段,也將安娜?阿赫瑪托娃的命運攔腰斬斷。阿赫瑪托娃并沒有如其他嗅到危險氣味的知識分子一樣遠走歐洲,明確表明“不與拋棄故土的人為伍”,認為“外國的面包充滿苦艾味”。她留在了彼得堡,

29、卻無法再置身事外,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歷史的當(dāng)事人的行列,伊萊茵?范斯坦在《俄羅斯的安娜》中寫道:“冬宮被占領(lǐng)那天……阿赫瑪托娃從斯列普涅沃回到彼得格勒,就在十月革命攆走克倫斯基之際,她站在張開的鑄造大橋旁邊,凝視著卡車、電車和掛在突然張開的橋梁上的人。” </p><p>  革命以后,阿赫瑪托娃住址的變更似乎暗示著她命運的轉(zhuǎn)折――1918年阿赫瑪托娃與古米廖夫離婚,嫁給第二任丈夫希列伊科,從遙望冬宮的小島上遷至

30、臨近涅瓦大街的豐坦卡河居住。此后幾經(jīng)遷居,但阿赫瑪托娃再也沒有回到瓦西里島上。她曾在豐坦卡河與涅瓦河交匯處的樓房二樓借住過,在那里曼德爾施塔姆將自己的新婚妻子介紹給她認識。她也曾在曼德爾施塔姆停留過的格里鮑耶陀夫運河沿河街9號活動過,那里是高爾基庇護下的“藝術(shù)之家”,她與古米廖夫、艾亨鮑姆和左琴科都同屬這個協(xié)會,從這里作家們能獲得一些口糧、衣服、木柴和藥品,有時還有住所,以維持風(fēng)雨飄搖的生活。 </p><p>

31、  1924年,彼得堡更名為列寧格勒,同年阿赫瑪托娃搬入第三任丈夫普寧的宅邸。紅色政權(quán)對全國地名的改造運動,仿佛一場用意識形態(tài)謀殺歷史感的行為藝術(shù),而在列寧格勒開始新生活的詩人,尚未意識到自己將在這強勢的意識形態(tài)之下低垂著美麗的頭顱,斷續(xù)度過人生中最為艱難的18年。豐坦卡河34號如今是阿赫瑪托娃故居博物館,與所有彼得堡的房屋一樣,它是一棟四方合圍的建筑,中間有一個大大的花園。4月的彼得堡尚未完全從冬日中蘇醒,院落中的樹木剛吐新芽,只有從

32、博物館的解說中,我們才能得知院里那些枝丫繁茂的大樹都是楓樹,阿赫瑪托娃常愛從窗口眺望那些樹木。當(dāng)我們學(xué)著阿赫瑪托娃的樣子打開雙層木窗朝外張望,便能從光禿禿的枝丫之間望見零星泛綠的草地,濕漉漉的泥土小路上的長椅邊,幾個孩子在阿赫瑪托娃的銅像邊奔跑笑鬧。在豐坦卡河34號詩人的臥室床頭柜抽屜里,放著幾張詩歌手稿――正是在這個美麗的院落中,阿赫瑪托娃懷著絕望的心情寫下了《安魂曲》。20世紀(jì)20至40年代對于阿赫瑪托娃來說是苦難的代名詞――192

33、1年前夫古米廖夫被槍決,1924年她因新詩《耶穌紀(jì)元》而觸怒當(dāng)局被禁止發(fā)表詩作,20~30年代她與丈夫普寧的關(guān)系不斷惡化,1</p><p>  與阿赫瑪托娃有關(guān)的另一個重要地點正與此相關(guān)。在今天的沃斯克列先斯基沿河街的一個小廣場上,正對著涅瓦河對岸的克列斯托監(jiān)獄,站著一位悲傷的母親的雕像――詩人那沉重的等待被凝為紀(jì)念,正如她所愿:“倘若有一天/在這塊土地/有人想為我建一塊紀(jì)念碑/我莊重地同意這個建議……在這兒,

34、我佇立了三百個時辰/他們就是不肯為我打開門?!?</p><p>  幸運的是阿赫瑪托娃懷抱著堅忍的斯多葛精神,熬過了30個苦難的春秋,終于在50年代后期赫魯曉夫上臺后恢復(fù)了名譽。她在彼得堡的最后一個住所位于列寧街34號,這是一棟U字形住宅樓,環(huán)抱著一個小小的花園,如今這里已經(jīng)成為孩子奔跑嬉戲的場所。阿赫瑪托娃住在二樓一間面對花園的房間里,窗外的景致與十幾年前的豐坦納34號類似,但心境已不同當(dāng)年。晚年的阿赫瑪托娃

35、久居彼得堡,成為許多詩人的庇護者,其中也包括后來的“愣頭青”布羅茨基。遺憾的是,1965年阿赫瑪托娃進行了一場長途旅行,返回俄國后大病一場,最終在莫斯科的一所療養(yǎng)院去世。去世前她沒有見到唯一的兒子列夫,也沒能再見到那威嚴(yán)的、灰暗的、蒼茫的,名為列寧格勒的彼得堡。 左琴科:日出之前 </p><p>  把劈柴添進我暗淡的篝火中的不僅僅是詩人和哲學(xué)家。說來也怪,在我那個年代,憂傷被認為是善于思考的人的特征。在我那

36、個圈子里,但凡沉思的、憂郁的甚至厭世的人都備受尊敬?!虼宋艺J為我患有憂郁癥是正常的。如果的確是這樣的話,那就悲哀了。在自然界中,優(yōu)勝的總是粗糙的生物組織。粗鄙的情感、膚淺的思想總是無往不利,一切纖巧的東西都以毀滅告終。……在戰(zhàn)爭中我反而不再憂傷了。在槍林彈雨之下,我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幾乎是幸福的。 </p><p>  ――左琴科《日出之前》 </p><p>  1934至1958年

37、,左琴科一直住在小馬廄街4號的119號公寓里。穿過圣彼得堡建筑延續(xù)的古典主義立面,臨街的門臉背后時常藏著老舊的住宅區(qū),三面小樓圍合出庭院。左琴科的公寓就在其中的一間。一進去,狹窄的門廳擠著幾個拜訪者,顯得轉(zhuǎn)身都困難。公寓是兩個一望而盡知的小房間,我們一眼瞥見臥室里那張狹窄的單人鋼絲床。就是在這里,他寫下自傳體小說《日出之前》,絮絮叨叨地追憶著似水年華的100多個片段,嘗試用弗洛伊德的心理學(xué)理論治愈自己的憂郁癥。單人床很短,一雙黑皮鞋泊在

38、床下,拐杖還搭在床檐上,仿佛在等待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的幽靈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掛著猩紅簾子的窗邊,凝望外面的格里鮑耶多夫運河。《日出之前》種種風(fēng)流韻事的回憶里,依稀漾蕩著的這個被女人寵愛的、氣質(zhì)憂郁的美男子的影子,散發(fā)著烏克蘭抒情味的幽默感。此刻,卻看不清那已老邁的影子的表情。 </p><p>  那張鋼絲單人床一側(cè)的床頭,擺著幾頁他的手稿,泛黃的舊稿紙已有些微微卷曲。也許那是一個幽默的短篇,從流暢的鋼筆字跡猜測

39、,左琴科也許只用了20分鐘就把它寫好了――這么快就寫好了,竟讓他深感遺憾。這應(yīng)該是他在床對面的那張窗前的寫字臺前謄清的,專門用了漂亮、工整的書法,他一邊謄清,一邊壓低聲音竊笑,就像他在《日出之前》里寫道的那樣。在他寫作生涯最好的時光里,他是最受蘇聯(lián)人喜愛的幽默諷刺小說家,無論他在哪里出現(xiàn),人們都會笑逐顏開。他與另外兩個蘇聯(lián)幽默作家――任尼亞?施瓦茨和尤里?特尼揚諾夫在列寧格勒的藝術(shù)之家聚會的時候,墻壁可都是要被笑聲震得發(fā)顫的。那可是20

40、世紀(jì)二三十年代的往事了。看,他寫得多么愉快: </p><p>  才開了個頭,我就忍俊不禁。我失聲笑了,越笑越響,臨了竟捧腹大笑,鉛筆盒筆記簿都從我手中落到了地上。我拾起紙筆來又開始寫,于是又笑得渾身發(fā)抖。我想,待會兒謄清這個短篇時,我就不會這么笑了。每回寫初稿時,我總是笑得不行,肚子都疼了。我的鄰居敲了幾下墻壁。他是個會計,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我妨礙了他的睡眠,他今天是用拳頭擂墻壁的。 </p>

41、<p>  他正寫的是一篇諷刺澡堂管理混亂的小品文,就是有名的《澡堂》。他從未攻擊過蘇聯(lián)體制,但他看到體制中不斷增多的內(nèi)部問題,創(chuàng)作了關(guān)于住房、食物短缺、官僚作風(fēng)、腐敗和其他社會頑疾的諷刺小說。他還以他獨特的俏皮和風(fēng)趣,為那時的圣彼得堡勾勒了一幅文學(xué)漫畫。在位于莫伊卡大街和涅瓦大街轉(zhuǎn)角上的藝術(shù)之家里,矮小、畸形的列米佐夫活像一只猴子,他的秘書上衣下邊戳出一根用綢子編成的尾巴;扎米亞京的臉微微發(fā)亮,嘴角掛著微笑,手里拿著一支修

42、長的香煙,插在雅致的煙嘴里;勃洛克站在窗前,臉被陽光曬成了褐色,前額高朗,頭發(fā)呈卷曲的波浪形,望著涅瓦大街的燈火出神,眼睛空虛呆滯,表情憂郁。在花園街的“十二分”咖啡館,他在喧鬧的醉漢中與葉賽寧邂逅,透過他抹在嘴上的口紅,看出他蒼白的雙唇。在克隆維爾斯基大街高爾基的家中,他坐在高爾基繡花的矮沙發(fā)床上,觀察到那張令人驚慌的臉,有點兒神經(jīng)質(zhì)敲擊桌子的手指,窺見傳奇式榮譽的享有者的提心吊膽。 </p><p>  18

43、95年,左琴科出生于烏克蘭波爾塔瓦市的一個貴族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他赴前線作戰(zhàn),十月革命后參加紅軍,和布爾什維克并肩戰(zhàn)斗,抵抗白軍。20歲時,他已有5枚勛章,參加了許多戰(zhàn)斗,掛了彩,受到過毒氣傷害。當(dāng)他回到彼得格勒時,革命已經(jīng)爆發(fā)。他沒有戀舊的傷逝之情,相反,他希望看到一個“嶄新的俄羅斯,跟我所熟悉的苦難重重的俄羅斯截然不同”。革命后,他曾在斯摩棱斯克國營化了的莊園里遇到農(nóng)民,老遠仍對他鞠躬、想舔他的手。他從這些日常生活的縫隙里看到

44、了舊時代習(xí)慣的陰影,這陰影籠罩著他。他在圣彼得堡大學(xué)學(xué)習(xí)法律,但沒有拿到學(xué)位。又到處調(diào)換職業(yè)和城市,當(dāng)過民警、會計、皮匠、家禽養(yǎng)育家、邊防警衛(wèi)部隊電話員、法院書記員等等,1921年,他開始寫小說。他一直被憂郁癥困擾,筆下卻都機智的諷刺和幽默。左琴科寫過大量諷刺蘇聯(lián)市民階層市儈習(xí)氣的短篇。也許沒有任何其他作家,能像他那樣,善于捕捉蘇聯(lián)時期生活的對立性、矛盾性和荒誕性。從《鞋套》《貴婦人》《狗鼻子》,到《產(chǎn)品質(zhì)量》《藍書》和《山羊》,他不斷

45、描寫革命后社會生活中遺留的舊痕跡和陳規(guī)陋習(xí),為小市民的精神心理特征畫了一幅幅漫畫。 </p><p>  1943年,《日出之前》完成了。也許因為他太沉醉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世界里,他忘記了政治的現(xiàn)實。這本書很快因其“雙重人格的路線”,“晦澀與變態(tài)”,“陰沉的個人主義”,以及“無聊乏味、恬不知恥的自我暴露”,受到批判和被列為禁書,他也被蘇聯(lián)作協(xié)除名。1946年,他的另一篇諷刺小說《猴子奇遇記》(小說里猴子發(fā)表議論說:“生

46、活在獸籠里,離人們遠遠的,要比生活在人們中間強”),被主管蘇聯(lián)意識形態(tài)的日丹諾夫公開點名批評為“野獸式地仇恨蘇維埃制度”,蘇聯(lián)文壇對他發(fā)起了聲勢浩大的批判,他被批判為“文學(xué)無賴”和“賤痞”。與他同時受到大規(guī)模批判的還有阿赫瑪托娃。在巨大的政治壓力下,左琴科曾給斯大林寫過一封信: </p><p>  我從來不是一個反對蘇維埃的人。1918年我志愿參加紅軍,在前線與白軍作戰(zhàn)半年。我出身于貴族家庭,但是對于要和誰走―

47、―和人民還是和地主――我從來沒有過兩種想法。我一直是和人民走在一起的?!乙恢笨释ッ鑼懻嫔睿沁@不容易做到,就像一個喜劇演員扮演英雄形象一樣困難??梢曰叵胍幌鹿昀?,他就未能轉(zhuǎn)而描寫正面形象……請您相信我,我不尋求任何東西,也不請求對我的命運做任何改善……   左琴科難以讓自己的作品符合社會主義國家的現(xiàn)實主義寫作要求。后來他又寫過幾個喜劇,都沒能通過。所有的刊物都不登他的作品,他只能尋找翻譯校訂之類的零工,但很長時間里,出版

48、社連最小的任務(wù)都不給他,連翻譯校對的活兒也沒有。面對“亞細亞式的懲罰”,他逐漸認識到“問題不在文學(xué),而在形勢”。在他靦腆地不斷開始向朋友央求借錢以度日時,他開始意識到“我還是未能改掉天真的毛病”。他曾經(jīng)是個慷慨大方的人,但現(xiàn)實突然不允許他再做慈善家了。常見到的他是一個憂愁的人,時常重復(fù)尼采關(guān)于“可憐的生活,可憐的享樂”的那些話。就在這間局促的、左琴科租來的小屋里,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活動范圍就是那張窄小的單人床和床對面的木制沙發(fā)。偶爾,他

49、也許還</p><p>  1953年,斯大林去世,左琴科本有望重新開始寫作和出版,但他仍然沒有改變自己天真的天性。在一次與英國大學(xué)生會見時,他說,他在很多方面有過錯誤,但是不能同意對他全部作品的批判、把他全盤否定的批判。同時也在場的阿赫瑪托娃后來也在回憶中提到,左琴科是個“比我原想的天真得多的人”,“他幻想在這種場合可以向他們說明點什么”,“如果是我頭一個回答,他也許可能根據(jù)我的回答想到也該這樣說,一點話音,一

50、點情緒也不要帶。那樣的話,他也許能躲過這一災(zāi)難”。左琴科的這場災(zāi)難,持續(xù)的時間太長,以至于在他去世前的最后幾年里,他與朋友的信里不再談及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他不斷談到的問題越來越只有一個――錢以及缺錢:“依然富不起來”,“人到晚年卻變得愛財”,“除了稿費對什么都不感興趣”。1957年,在他去世前的一年,他在給朋友的一封信里寫道:“連行將領(lǐng)取的小小的退休金對于我都像是一大喜訊,足見我活得多么窩囊,思之不禁黯然。……作家整日惶惶不安,這就等于他已經(jīng)喪

51、失了專業(yè)技能。等我的存折上有了不少于十萬盧布,我就會把文學(xué)再撿起來。不過,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先前的搞文學(xué)的熱望。老了?!?</p><p>  1958年3月,高爾基誕辰90周年時,有人在列寧格勒尼基塔大街高爾基故居的文學(xué)界晚會上見到左琴科。在眾多名流中,他白發(fā)稀疏,太陽穴癟陷下去,“兩眼黯淡無神,一臉受難者的表情,與世隔絕”,說話時再也沒有了幽默的才華,沉悶冗長得令人無法忍受。他在《楚克卡拉》書頁上為一位與會者寫下

52、悲傷的詩句:“我的天才枯萎了,像秋天的樹葉……已經(jīng)失去了舊日幻想的雙翅?!蹦莻€“鬧著玩就能寫出好東西”的左琴科已經(jīng)消逝。楚科夫斯基嘗試和他談?wù)撍淖髌罚粨]了揮手,說道:“我的作品?我的什么作品?誰也不知道了,我自己已經(jīng)想不起自己的作品。”那是一幅極為熟悉的俄羅斯命運畫――被扼殺的天才:波列扎耶戈,尼古拉?波列沃依,葉賽寧,曼德爾施塔姆,茨維塔耶娃…… </p><p>  不久,左琴科去世。在他的葬禮上,有致

53、辭者的對罵,有人群的喧嘩,也有從莫斯科趕來參加葬禮的肖斯塔科維奇。也許沒有人記起,左琴科在《日出之前》里有一篇《值得上吊嗎》,那是一段悼念一位因失戀而死于非命的伙伴的回憶: </p><p>  我們唱起了《似水年華》這首歌。紛紛回憶起他生前各種雞零狗碎的趣事,大伙兒笑得前俯后仰。笑了一陣后,又開始唱《似水年華》。每當(dāng)唱到“一旦死去,埋入黃泉,好似從未來過人間”這句歌詞,就有人站起來,用手起勁地指揮著。 布羅茨基

54、:凝望神圣世界 </p><p>  這座有276年歷史的城市,有兩個名字,一個本名,一個化名,而總的來說其居民基本上兩者都不用。當(dāng)然,在信封上或身份證上,他們寫“列寧格勒”,但在平時談話中他們寧愿稱它為“彼得”?!氨说谩眲t似乎是最自然的選擇。首先,這座城市已被這樣稱呼了200年了。還有,彼得一世的精神在這里彌漫的程度,依然甚于新時代的味道……因此“彼得”暗示某種外國性,聽起來也較協(xié)調(diào)――因為這座城市有某種明

55、顯的外國和疏遠氣氛:它那些歐洲式建筑,也許還有它的地點本身,也即位于那條流入有敵意的公海的北方之河的三角洲中。換句話說,在一個如此熟悉的世界的邊緣。 </p><p>  ――布羅茨基《一座改名城市的指南》 </p><p>  1940年,約瑟夫?布羅茨基出生在一個典型的列寧格勒家庭。父親是隨軍攝影師,戰(zhàn)爭期間曾經(jīng)到過中國,1948年退伍后在報社當(dāng)攝影師,母親是一名會計。生不逢時,布羅茨

56、基的童年是在長達900天的彼得格勒之圍中度過的,沒有食物和父親陪伴的童年讓他變得頑固、執(zhí)拗和早熟。1947年布羅茨基進入學(xué)校開始接受教育,開始展現(xiàn)自己的不羈性格,輾轉(zhuǎn)了5個中學(xué)才勉強讀到七年級,最后終于在15歲輟學(xué)。他輟學(xué)的原因也如同蘇聯(lián)小說中的男主人公一樣――為了補貼家用進入一家機器制造廠“軍械庫”工作。 </p><p>  也許正是從這家軍工廠開始,布羅茨基標(biāo)準(zhǔn)的蘇式生活軌跡與來自舊時代的彼得堡之魂產(chǎn)生了交

57、集。在散文集《小于一》中,布羅茨基描述了他生活的街區(qū)――工廠的隔壁是醫(yī)院,醫(yī)院的隔壁是監(jiān)獄。那所著名的監(jiān)獄,正是關(guān)押過阿赫瑪托娃兒子的“十字”監(jiān)獄。有意思的是,布羅茨基的人生也順著這三個場所一口氣滑了下去。當(dāng)他因為想當(dāng)醫(yī)生而離開軍械庫工廠之后,就去了醫(yī)院的停尸間當(dāng)解剖助手,也是在這一時期他開始寫詩,然而詩歌生涯開始不久之后,醫(yī)院隔壁的十字監(jiān)獄就向他敞開了大門。今天我們?nèi)绻刂娦祹煅睾哟蠼?,以工廠為起點向彼得格勒島的方向走去,還能看見與

58、當(dāng)年一模一樣的街道格局?!败娦祹臁惫S如今仍然是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工廠,廠房全是紅色平房,帶著白色的窗檐,一副嚴(yán)整潔凈的樣子,然而臨河那一面的廠房已經(jīng)是一棟搖搖欲墜的紅色廢樓,披著半幅綠色的網(wǎng)紗,好像維修進行了一半就被人放棄了,朝向街道的大窗全被木板堵上,只有頭頂?shù)摹败娦祹臁弊謽舆€能表明自己的身份。隔壁一棟淡黃色的五層樓房如今是一家兒童醫(yī)院,再往前,經(jīng)過一片小花園,便能看見一截紅色的磚墻,于是我們就明白,十字監(jiān)獄到了。   從工廠到監(jiān)獄,

59、只有區(qū)區(qū)500米。布羅茨基從一個普通</p><p>  距離鑄造廠大街24號兩個街區(qū)之外,在丁字鎬街上淡綠色的圣安娜小教堂邊,坐落著如今的239中學(xué),也是布羅茨基上過的第二所中學(xué)。沿街走到起義街右轉(zhuǎn),過兩個路口,就能到達審判布羅茨基的那棟三層小樓――起義街38號。如今這里也依然是該區(qū)的地方法庭,1964年,布羅茨基正是在這里接受了審判,罪名是“不勞而獲罪”,直譯為“寄生蟲罪”。如果要問布羅茨基作為一個純粹的列寧

60、格勒人,與彼得堡有什么關(guān)系,那么他在這場審判中展示的自由無用的詩人之魂,就正是他作為一個彼得堡人的身份證。 </p><p>  布羅茨基1961年通過朋友結(jié)識阿赫瑪托娃之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寫了許多獻給這位年邁的女皇的詩歌。曼德爾施塔姆的遺孀娜杰日塔在自己的回憶錄記錄了阿赫瑪托娃對布羅茨基的格外偏愛――1962年美國詩人弗羅斯特到訪蘇聯(lián),阿赫瑪托娃甚至引用布羅茨基的詩句作為題詞。阿赫瑪托娃認為布羅茨基的被監(jiān)視與

61、被捕都與自己有關(guān),一度試圖保護布羅茨基,1962年就幫布羅茨基偽造了精神疾病證明,讓他在精神病院里躲過追捕。無奈的是1964年布羅茨基遭到群眾舉報,不得不接受審判,起訴他的罪狀達16條之多,其中包括閱讀和傳閱阿赫瑪托娃的詩歌,當(dāng)然也包括寫了太多讓西方叫好的詩歌。審判記錄充滿了嚴(yán)肅的荒謬感,仿佛一出天然的諷刺喜?。?行駛在俄羅斯圣彼得堡莫卡伊運河中的游船 </p><p>  法官:你的職業(yè)到底是什么? </

62、p><p>  布羅茨基:詩人,詩歌翻譯者。 </p><p>  法官:是誰承認您是詩人的?是誰把您列入詩人行列的? </p><p>  布羅茨基:沒誰。那又是誰把我列為人類的呢? </p><p><b>  ………… </b></p><p>  法官:公民布羅茨基,從1956年起您換了13個

63、工作地點。您在工廠工作過1年,然后又有半年不曾工作。夏天在地質(zhì)勘查隊工作,然后又有4個月不工作…………請向法庭說明一下:為什么您在休息期間不工作,并且過著寄生蟲般的生活? </p><p>  布羅茨基:在休息期間我工作。我從事我現(xiàn)在所從事的工作:我寫詩。 </p><p>  法官:這就是說,您在寫您所謂的詩歌??? </p><p>  布羅茨基:我15歲就開始

64、工作了,我對一切都感興趣。更換工作是因為我想盡可能地多了解生活和人。 </p><p>  法官:那您做過什么有益于祖國的事嗎? </p><p>  布羅茨基:我寫詩,這就是我的工作。我堅信……我相信,我所寫的東西能為人們服務(wù),而且不光是對現(xiàn)在,還有益于將來的一代人。 </p><p>  人群中的聲音:好像很了不起似的!自以為是! </p><

65、;p>  另一個聲音:他是詩人。他就應(yīng)該這么認為。 </p><p>  法官:就是說,您認為,您那些所謂的詩歌會給人們帶來好處? </p><p>  布羅茨基:您為什么在說到詩歌時要用“所謂的”呢? </p><p>  法官:我們把您的詩歌稱作“所謂的”,是因為對于它們我們沒有別的理解。 1955年,蘇聯(lián)作家左琴科在家中 </p><

66、p><b>  ………… </b></p><p>  法官:布羅茨基,請更好地向法庭說明,為什么您在休息期間不勞動? </p><p>  布羅茨基:我勞動啊,我寫詩。 </p><p>  法官:但這不妨礙您勞動。 </p><p>  布羅茨基:我的勞動就是寫詩。 </p><p> 

67、 ………… 位于圣彼得堡開橋大街的布羅茨基故居博物館 </p><p>  最終詩人被判5年流放,好在布羅茨基一案引起了國內(nèi)外文學(xué)界一致譴責(zé),彼時蘇聯(lián)國內(nèi)氛圍也比斯大林時期松動許多。1年零8個月后,他被釋放,這也許跟薩特寫給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阿納斯塔斯?米高揚的一封信有關(guān)。1965年,距離刑滿還有18個月的布羅茨基再次回到了鑄造廠大街上的住所。對于這個住所,布羅茨基在去美國后寫下的散文集中,將之形容為“一個半房

68、間”,他不無溫情地記載了一些瑣碎的家庭細節(jié),懷著鄉(xiāng)愁回憶起那間房子里的木地板、集體廚房、書架和書桌,也像今天的我們一樣,想象著自己能夠踏著一個世紀(jì)前文學(xué)幽靈的腳步在街上漫步。 1991年時的俄羅斯詩人約瑟夫?布羅茨基 </p><p>  1972年6月4日,由于種種復(fù)雜的政治原因,蘇聯(lián)政府高層突然決定將布羅茨基禮貌地驅(qū)逐出境。當(dāng)局告訴他,“歡迎”他離開蘇聯(lián),布羅茨基只有很短的時間收拾行李,用那只父親從中國帶回

69、來的皮箱裝了些隨身行李,就被莫名其妙地塞上了飛機,他甚至不知道飛機開向何方,就永遠離開了列寧格勒。此后,無論是關(guān)于彼得堡的想象或是關(guān)于列寧格勒的回憶,他都只能在大洋彼岸的國度完成。直到去世,他再也沒有回到俄羅斯。 </p><p>  如今在彼得堡國立大學(xué)語文系的院子里,有一個造型奇詭的雕像。它粗看上去是一只破破爛爛的箱子,細看箱子上擱著一只人腦袋――那是布羅茨基與他的箱子,雕塑傳達出詩人臨走時倉促狼狽的樣子,也

70、仿佛在暗示布羅茨基帶著他的才華去了美國,從此以后成為一個美國詩人。但即使后半生一直用英語創(chuàng)作,布羅茨基的所有詩歌仍然以俄語寫就。1989年,被稱為“阿赫瑪托娃的遺孤”的布羅茨基在美國寫下了《阿赫瑪托娃百年祭》,這首詩既可以被視為一種致敬,也可以被看作布羅茨基對自己身份的呼喚――他在遙遠的自由國度,也仍想再次感受那來自寒冷潮濕的,彼得堡的靈魂共振。 </p><p>  書頁和烈焰,麥粒和磨盤, </p>

71、;<p>  銳利的斧和斬斷的發(fā)――上帝 </p><p>  留存一切;更留存他視為其聲的 </p><p>  寬恕的言辭和愛的話語。 </p><p>  那詞語中,脈搏在撕扯骨骼在爆裂, </p><p>  還有鐵鍬的敲擊;低沉而均勻, </p><p>  生命僅一次,所以死者的話語更清晰,

72、</p><p>  勝過普蓋的厚絮下這片含混的聲音。 </p><p>  偉大的靈魂啊,你找到了那詞語, </p><p>  一個跨越海洋的鞠躬,向你, </p><p>  也向那熟睡在故土的易腐的部分, </p><p>  是你讓聾啞的宇宙有了聽說的能力。 </p><p>  兩位

73、年輕女士走進列寧格勒十月革命大街(今涅瓦大街)的一家咖啡廳(攝于1941年) </p><p>  俄羅斯詩人奧西普?曼德爾施塔姆(1891~1938) </p><p>  1942年1月1日,為了逼迫守城蘇軍投降,德軍對列寧格勒進行了大規(guī)??找u,造成大量平民傷亡,城市變?yōu)閺U墟 </p><p>  俄羅斯女詩人安娜?阿赫瑪托娃(1889~196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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