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都市風情詞論略

1、<p><b>　　唐宋都市風情詞論略</b></p><p><b>　　【內容提要】</b></p><p>　　唐五代到宋的歌詞創(chuàng)作之昌盛，與當時的都市發(fā)展有著緊密的聯系。秦樓楚館，無法在鄉(xiāng)野村落生存，那里沒有維持其生存和發(fā)展的消費群體。都市，是歌樓妓院的必然依托。歌詞創(chuàng)作的主流傾向，則是描寫文人士大夫在歌樓妓院歌舞享樂的日常生活

2、。因此，都市風情也就必然成為歌詞情感抒發(fā)的生活背景。歌詞與都市風情，有著天然的聯系。 </p><p>　　都市的歌樓妓院，是催生歌詞的溫床。換言之，詞是都市繁榮的衍生物。唐末五代，歌詞創(chuàng)作第一次走向全面繁榮。歐陽炯描述當時的創(chuàng)作情景說：“則有綺筵公子，繡幌佳人，遞葉葉之花箋，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拍按香檀。不無清絕之詞，用助嬌嬈之態(tài)。自南朝之宮體，扇北里之娼風，何止言之不文，所謂秀而不實?！保ā痘ㄩg集序》）這

3、樣的生活享樂及其創(chuàng)作場景，就是一幅典型的都市風情畫面。隨著歌詞創(chuàng)作的演變，詞人們將眼光轉向更為開闊的生活場景。他們期望擴大歌詞的描寫范圍，增加歌詞的抒情功能，提高歌詞的藝術品位。詞人們因此做出的努力是多方面的。其中，將都市風情作為主要描寫對象，便是詞人們的一種努力。都市風情，本來作為享樂生活的背景，就已經頻繁地出現在歌詞中。詞人們只要稍微轉變眼光，將畫面上的歌舞場景和嬌艷女子淡化，凸現出來的就是都市之風光、風物、風俗的描寫。</p

4、><p>　　一 都市風情詞的濫觴</p><p>　　詞是配合燕樂歌唱的歌辭。燕樂流行于歌舞酒宴之間，適宜于花前月下、淺斟低唱之際演奏或演唱。所以，歌詞創(chuàng)作一旦出現，就天然的與“香艷”之類的題材內容發(fā)生聯系。然而，這樣的題材內容，與儒家的文藝思想和審美觀念背道而馳。唐人的歌詞創(chuàng)作，因而備受壓抑，唐詞創(chuàng)作呈現為蕭條的景象。唐代最早從事歌詞創(chuàng)作的一些文人士大夫，雖然都是文學創(chuàng)作觀念相對開放、喜

5、愛民歌風味天然的作家，如白居易、劉禹錫、韋應物等，但是，他們也不敢輕易涉足“艷情”這個創(chuàng)作禁區(qū)。他們的歌詞創(chuàng)作，盡量繞開男女情思這個敏感話題，表現為更為開闊的取材傾向，如寫隱逸情趣、邊塞風光、鄉(xiāng)土人情等等。偶爾也會描寫到都市風光，成為最早的都市風情詞作。白居易《憶江南》最為典型，詞云：</p><p>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游?</p><p>　

6、　文人開始模擬創(chuàng)作歌詞，都是篇幅極其短小的令詞，沒有太多的文學描寫空間。這首寫杭州都市的小令，也只是極為簡練地點出杭州迥異宜人的風光，不可能展開作具體的鋪敘。這樣的作品，在唐五代數量是極少的。但也算得上是都市風情詞之濫觴。</p><p>　　唐末五代，諸侯爭霸，各個短命小朝廷的君主大都目光短淺，無政治遠見。在狠斗勇戰(zhàn)之余，只圖聲色感官享受，沉湎于歌舞酒色。在這樣的社會風氣浸染下，這個時期的文人也沒有從容的心態(tài)去

7、欣賞都市風情，他們只是在歌詞中盡情敘說自己的性愛體驗，表露自己的性愛欲望，“花間”創(chuàng)作風氣，彌漫了整個時代。北宋建國，百廢待興，內憂外患交織。一直到真宗景德元年（1004），宋遼訂立“澶淵之盟”，北宋才相對獲得國際與國內的安定平靜的社會環(huán)境。所以，在北宋建國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內，達官貴人、文人士大夫還沒有充裕的時間、閑暇的精力，去徹底享受生活，從容領略醇酒、美女、歌舞，更不可能悠閑自在地面對都市風光和人情。在柳永出現之前，北宋初年只有

8、寥寥數篇寫都市風情詞，以潘閬的十首一組《酒泉子》最為著名，舉三首詞為例：</p><p>　　長憶錢塘，不是人寰是天上。萬家掩映翠微間，處處水潺潺。異花四季當窗放，出入分明在屏障。別來隋柳幾經秋，何日得重游?</p><p>　　長憶西湖，盡日憑闌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竿，思入水云寒。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面鼓

9、聲中。弄濤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p><p>　　潘閬一生，大致生活于江湖，身份類似于隱者。他居住杭州較長時間，對杭州風物非常熟悉，而且熱愛。這組《酒泉子》在當時極負盛名，尤以“長憶西湖”一闋而獲時人喜愛。文瑩《湘山野錄》卷下載：“閬有清才，嘗作《憶余杭》一闋（案：即《酒泉子》“長憶西湖”），錢希白愛之，自寫于玉堂后壁。”楊《古今詞話》載：“石曼卿見此詞，使畫工彩繪之，作小景

10、圖。”作為流轉于江湖的隱者，潘閬更賞識杭州的山水風光，一組《酒泉子》也以此為描寫中心。都市風情，在這里還混淆于湖光山色之中。這樣的創(chuàng)作，依然可以看作都市風情詞之濫觴。 二 都市風情詞的興盛</p><p>　　宋詞全面繁榮局面的到來，已經是仁宗（1023—1063）朝的事情了。仁宗在位期間，勵精圖強，致力于國家內部的各種矛盾之治理，社會的繁榮因此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就是在這樣一種“太平盛世

11、”的社會環(huán)境中，流行于酒宴之間的歌詞再次受到廣泛階層的關注，引起文人士大夫的濃厚創(chuàng)作興趣，北宋詞創(chuàng)作的第一個春天也就來到了。相應的，有關都市風情的描寫，也在這個時期大量涌現，形成都市風情描寫的第一個創(chuàng)作高潮期。</p><p>　　第一位大量創(chuàng)作都市風情詞的作家是柳永。柳永筆下描寫最多的當然是與歌兒舞女纏綿繾綣的旖旎情景，所謂“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鶴沖天》）。然而，柳永中舉前后，既

12、在汴京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又四處奔波，到過當時許多著名的城市，他對仁宗年間各地都市都有著深刻的印象。當柳永興趣稍稍轉移，將目光投向自己生活著的非常熟悉的都市時，且以“專業(yè)作家”的身份進行創(chuàng)作時，都市的風情畫面，次第完整豐富、細膩具體地在歌詞中出現了?！秲A杯樂》云：</p><p>　　禁漏花深，繡工日永，蕙風布暖。變韶景、都門十二，元宵三五，銀蟾光滿。連云復道凌飛觀。聳皇居麗，嘉氣瑞煙蔥。翠華宵幸，是處層城閬苑。

13、龍鳳燭，交光星漢，對咫尺鰲山開羽扇。會樂府兩籍神仙，梨園四部弦管。向曉色、都人未散。盈萬井、山呼鰲。愿歲歲，天仗里，常瞻鳳輦。</p><p>　　這首詞寫汴京元宵節(jié)繁盛的景象。元宵佳節(jié)，禁苑花已繁茂，春日遲遲，和風布暖，風光日益燦爛絢麗，整個都市洋溢在春日的氣氛之中。都城里，有宏偉的建筑，有寬廣的城郭，有美麗的花園；還有入夜后歡鬧的車水馬龍，有火樹銀花的彩燈，有悅耳動聽的笙歌，有繽紛奪目的焰火?？傊~人筆下的

14、汴京富麗堂皇而又繁榮昌盛，充分顯示出汴京作為當時中國政治、經濟、文化與中外交流中心的</p><p>　　宏大氣派。詞中寫元宵佳節(jié)的熱鬧場面，與《東京夢華錄》中《元宵》一節(jié)、與《大宋宣和遺事》亨集中元宵觀燈的描寫，非常相似。汴京風光，頻頻出現在柳永的歌詞中，《透碧霄》上闋說：</p><p>　　月華邊，萬年芳村起祥煙。帝居壯麗，皇家熙盛，寶運當千。端門清晝，觚棱照日，雙闕中天。太平時、朝

15、野多歡。遍錦街香陌，鈞天歌吹，閬苑神仙。</p><p>　　這是汴京平日的景象，依然“壯麗熙盛”。高聳入云的宮闕，遍街歡騰的“歌吹”，美麗如“神仙”般的人物，裝飾點綴著都城。這一系列描繪，透露了當時汴京商品經濟發(fā)達、人民富庶、上層統治集團尋歡逐樂的歷史風貌?！稘M朝歡》上闋有類似的描寫：“花隔銅壺，露金掌，都門十二清曉。帝里風光爛漫，偏愛春杪。煙輕晝永，引鶯囀上林，魚游靈沼。巷陌乍晴，香塵染惹，垂楊芳草。”柳永采

16、用鋪敘手法，寫出“金掌”、“花露”、“煙輕”、“鶯囀”、“魚游”、“香塵”、“芳草”等景象，組成一幅和諧的京城春日“風光爛漫”之長畫卷。這類詞篇，不僅是一幅幅很好的都城風景畫，同時也是很有歷史價值的風俗畫。</p><p>　　柳永歌頌帝京，應該還有粉飾太平以邀統治者賞識的目的，其中滲透著柳永對仕途的渴求和熱望。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八載：“柳三變，景末登進士第。少有俊才，尤精樂章。后以疾更名永，字耆卿?；庶讨?/p>

17、，久困選調。入內都知史某愛其才而憐其潦倒。會教坊進新曲《醉蓬萊》，時司天臺奏老人星見，史乘仁宗之悅，以耆卿應制。耆卿方冀進用，欣然走筆，甚自得意，詞名《醉蓬萊慢》。比進呈，上見首有‘漸'字，色若不悅。讀至‘宸游鳳輦何處'，乃與御制《真宗挽詞》暗合，上慘然。又讀至‘太液波翻'，曰：‘何不言“波澄”!'乃擲之于地。永自此不復進用?！薄胺郊竭M用”是柳永創(chuàng)作此類都市風情詞的主要目的，所以，詞里難免有夸大之處，在詞

18、語的使用上也顯得板滯而缺少生氣。</p><p>　　柳永流落他鄉(xiāng)時，寫都市風情有時也有相當的功利目的，但不如在汴京時那么強烈，所以，柳永對杭州、蘇州和成都等大都市的觀察更為隨意，描繪也就更加形象生動。其中當以《望海潮》最為杰出。詞云：</p><p>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

19、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p><p>　　這首詞上闋主要勾畫錢塘的“形勝”與“繁華”?！盁熈嫎颉比鋵懙氖恰岸紩泵利惖娘L景和人煙的茂密，這里垂柳、畫橋、風簾、翠幕相互掩映，“十萬人家”錯落其間?！霸茦淅@堤沙”三句側重刻畫“形勝”，寫出錢塘江潮的險峻氣勢。這里錢塘江“天塹”氣勢雄偉，波濤卷雪，一望無際，堤岸上

20、云樹繚繞，更增添了大好江山的嫵媚情調?！笆辛兄榄^”三句突出了杭州城的富庶繁華，這里集市上多“珠璣”之類貴重商品的羅列，家家戶戶多有“綺羅”之類的奢侈享受，彼此之間在比闊擺富。下闋側重于描繪西湖的美景與游人的歡樂。“重湖”三句描繪西湖美景。西湖周邊，有連綿重疊、造型各異的翠綠山峰環(huán)繞，嫵媚中別具峻峭。南宋康與之《長相思?游西湖》說：“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煙靄中?！蹦纤卧妗堕L相思》說：“南高峰，北高峰，南北高峰云淡濃。湖山畫圖中?！?/p>

21、這些都可以與柳永的詞句對照閱讀。何況，這里還有“三秋桂子”飄香，“十里荷花”盛放?！扒脊芘纭比鋵懞嫔嫌螛窔g樂的情景。晴日里，湖面上隨處“羌管”悠悠；入夜后，西湖邊依然“菱歌”悠揚，熙熙然然，往來不絕的是“釣叟蓮娃”?！扒T擁高牙”寫的是州郡長官。據說柳永寫此詞是獻給杭州地方長官的，楊</p><p>　　柳永筆下的蘇州也是很美的。他在《木蘭花慢》中寫道：“古繁華茂苑，是當日、帝王州。詠人物鮮明，土風細膩，曾

22、美詩流。尋幽。近香徑處，聚蓮娃釣叟汀洲。晴景吳波練靜，萬家綠水朱樓。”詞中不僅寫到蘇州的文明古史，還特別描繪了靈巖山下的采香徑。在《瑞鷓鴣》一詞里，還特別反映出蘇州的富庶：“吳會風流，人煙好，高下水際山頭。瑤臺絳闕，依約蓬丘。萬井千閭富庶，雄壓十三州。觸處青蛾畫舸，紅粉朱樓?！贝送?，柳永歌詠成都說：“地勝異、錦里風流，蠶市繁華，簇簇歌臺舞榭。雅俗多游賞，輕裘俊、靚妝艷冶。當春晝，摸石江邊，浣花溪畔景如畫?！保ā兑淮缃稹罚赌咎m花慢》和《

23、長壽樂》等所詠城市不可確指，也是一片繁華景象?！赌咎m花慢》說：“傾城，盡尋勝去，驟雕鞍紺出郊。風暖繁弦脆管，萬家競奏新聲。”《長壽樂》說：“是處樓臺，朱門院落，弦管新聲騰沸。恣游人、無限馳驟，嬌馬車如水。競尋芳選勝，歸來向晚，起通衢近遠，香塵細細?！?lt;/p><p>　　在都市風情詞的興盛時期，都市的風光人情，不僅僅出現在柳永的筆下，其他詞人的創(chuàng)作也多有涉獵。張先《破陣樂》云：</p><p&

24、gt;　　四堂互映，雙門并麗，龍閣開府?？っ罇|南第一，望故苑、樓臺霏霧。垂柳池塘，流泉巷陌，吳歌處處。近黃昏，漸更宜良夜，簇簇繁星燈燭，長衢如晝，瞑色韶光，幾許粉面，飛甍朱戶。和煦。雁齒橋紅，</p><p>　　裙腰草綠，云際寺、林下路。酒熟梨花賓客醉，但覺滿山簫鼓。盡朋游，同民樂，芳菲有主。自此歸從泥詔，去指沙堤。南屏水石，西湖風月，好作千騎行春，畫圖寫取。</p><p>　　這首詞

25、描摹杭州城“郡美東南第一”的繁華盛麗，詞中一一羅列亭臺樓閣、池塘流泉、巷陌街衢、吳歌粉面、西湖風月、賓客游樂等等。結尾“西湖風月，好作千騎行春，畫圖寫取”，與柳永《望海潮》“千騎擁高牙。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有異曲同工之妙。</p><p>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列舉柳永和張先的詞，從形式上看都是慢詞。也就是說，都市風情詞的興盛，是伴隨著慢詞的興起而興起的。慢詞由于曲調變長、字句增加、節(jié)奏放慢，在音樂上的變

26、化更加繁多，悠揚動聽。于是，這也就適宜表達更為曲折婉轉、復雜變化的個人情感，適宜描寫更為細膩具體的風俗人情，適宜展現更為豐富多彩的風光風貌。只有在慢詞里，詞人才能夠比較從容地展開都市風情的描寫，小令中是沒有這樣騰挪鋪展的空間的。</p><p>　　三 都市風情詞的高峰</p><p>　　徽宗年間，都市風情詞的創(chuàng)作有了新的動力和詮釋，其創(chuàng)作走向鼎盛，特別體現在御用的“大晟詞人”之創(chuàng)作中

27、。宋徽宗沒有勵精圖強的志氣，卻好大喜功，追求事事超越前王。他公開放縱聲色享樂，故朝野享樂之風甚盛。在北宋政權崩潰之前，在徽宗君臣們的眼中，曾有過一段繁榮似錦的太平時光。社會表面的繁榮景色，給徽宗君臣以極度自信，經常表現為狂妄無知。“太平盛世”不僅是當時的一種社會虛象，而且還是徽宗君臣們的一種普遍心理認定。究其原因，與北宋推行的基本國策以及因此形成的普遍社會心理狀態(tài)有關。宋太宗說：“國若無內患，必有外憂；若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

28、皆可預為之防，惟奸邪無狀，若為內患，深可懼焉。帝王用心，常須謹此?！保ń儆荨端纬聦嶎愒贰肪矶┎灰酝饣紴橥{，而注重對內的統治，是北宋治國的基本方針。這種觀念，在北宋時深入人心，成為朝野的共識。所以，徽宗年間朝野對日益臨近的外族入侵的滅頂之災，渾然不覺。在這一段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很難尋覓到“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沒落感和“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動蕩不安、大難將臨之感。“太平盛世”不僅是徽宗君臣的自我感覺良好，隱隱然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

29、心理狀態(tài)?；兆跁r朝廷的</p><p>　　宋徽宗崇寧四年（1105）九月，朝廷以新樂修成，賜名《大晟》，特置府建官，“朝廷舊以禮樂掌于太常，至是專置大晟府?！Y樂始分為二”（《宋史》卷129《樂志》）。這是宋代音樂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里程碑，是北宋詞階段性的重大事件。府中網羅一批懂音樂、善填詞的藝術家，一時形成創(chuàng)作風氣。后人稱他們?yōu)椤按箨稍~人”。大晟詞人是典型的御用文人，他們的創(chuàng)作相當大的程度上視徽宗的喜惡而轉移。

30、</p><p>　　大晟府是點綴升平的產物，設立的根本宗旨就是“功成作樂”、粉飾太平。蔡京等推薦文人或音樂家入大晟府，其目的是要他們制作頌歌，“以文太平”。李昭圮《晁次膺墓志銘》說：“大晟樂即成，八音克諧，人神以和，嘉瑞繼至。宜德能文之士，作為辭章，歌詠盛德，鋪張宏休，以傳無窮。士于此時，秉筆待命，愿備撰述，以幸附托，亦有日矣?！硕硕Y）除大晟府按協聲律?！保ā稑缝o集》卷二十八）《碧雞漫志》卷二載：萬俟詠“

31、政和初招試補官，置大晟府制撰之職。新廣八十四調，患譜弗傳，雅言請以盛德大業(yè)及祥瑞事跡制詞實譜。有旨依月用律，月進一曲”。《鐵圍山叢談》卷二載：江漢“為大晟府制撰，使遇祥瑞，時時作為歌曲焉”。朝廷置府用人的意圖十分明確。傅察《代周文翰謝賜大晟樂表》中的一段話，是對設立大晟府宗旨的說明：</p><p>　　象成作樂，用錫予于庶邦；觀德鄉(xiāng)方，將訓齊于多士?！┗实郾菹率⒌码y名，豐功莫擬。辟土疆于萬里，播聲教于百蠻

32、。用律和聲，究六經之妙旨；以身為度，考三代之遺音。……將易俗以移風，因審音而知政。臣敢不布宣德意，敕厲邦人。損益更張，于以識圣神之治。鏗鏘節(jié)奏，非徙為歌舞之容。（《忠肅集》卷上）</p><p>　　從大晟府的設立及其作為來看，“移風易俗”只是一句冠冕堂皇的空話，“布宣德意”才是其實質之所在。</p><p>　　北宋末年社會繁華的虛像，尤其是都市繁榮的景象，是真正可以拿得出手的太平盛世、

33、帝王政績的直接證據，因此也時常成為大晟詞人諛頌詞中的背景描繪。時人的筆記和繪畫對北宋末年的都市經濟繁榮有許多記載和描繪，大晟詞人則以詩的語言重現這一幅幅歷史畫卷。萬俟詠《雪明鵲夜慢》說：</p><p>　　望五云多處春深，開閬苑、別就蓬島。正梅雪韻清，桂月光皎。鳳帳龍簾縈嫩風，御座深、翠金間繞。半天中、香泛千花，燈掛百寶。圣時觀風重臘，有簫鼓沸空，錦銹匝道。競呼盧、氣貫調歡笑。暗里金錢擲下，來侍燕、歌太平睿藻

34、。愿年年此際，迎春不老。</p><p>　　此調屬大晟新聲，《全宋詞》僅存一首。陳元靚《歲時廣記》卷十一引《復雅歌詞》說：“景龍樓先賞，自十一月十五日便放燈，直至上元，謂之預賞。萬俟雅言作《雪明鵲夜慢》?！痹~的上闋從描寫清麗皎潔的元月燈節(jié)前后的夜景入手，烘托“香泛千花，燈掛百寶”的賞燈主題。節(jié)日的京城，盛裝打扮，燦爛光輝，如同仙境蓬萊。臨近元宵節(jié)，春意彌漫，梅花映雪，月光皎潔。以皇帝的宮殿為中</p&g

35、t;<p>　　心，彩燈高掛，“千花百寶”，絢麗的色彩映透了半天。下闋則轉換角度，突出節(jié)日里汴京的繁榮喧鬧?；兆跁r“上元節(jié)燒燈盛于前代，為彩山峻極而對峙于端門”（《鐵圍山叢談》卷一）?！盁羯缴喜?，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樂聲嘈雜十余里，擊丸蹴鞠，踏索上竿”（《東京夢華錄》卷六）。平民百姓，以至王公貴族家的少女閨婦，都成群結隊，擁擠于喧騰的人群中，花團錦簇，“錦繡匝道”，目不暇給。中間雜以鼓樂聲

36、唱、雜耍表演、呼盧賭博，歡笑聲沸天盈地。萬俟詠形象地再現了這一幕幕場景，旨在歌頌“太平睿藻”，與民同樂。</p><p>　　萬俟詠另有《鳳皇枝令》詠景龍門燈節(jié)竊杯女子一事，自序云：“景龍門，古酸棗門也。自左掖門之東為城南北道，北抵景龍門。自臘月十五日放燈，縱都夾人夜游。婦女游者，珠簾下邀住，飲以金甌酒。有婦人飲酒畢，輒懷金甌。左右呼之，婦人曰：妾之夫性嚴，今帶酒容，何以自明。懷此金甌為證耳。隔簾聞笑聲曰：與之。

37、”詞如下：</p><p>　　人間天上，端樓龍鳳燈先賞。傾城粉黛月明中，春思蕩，醉金甌仙釀。一從鸞輅北向，舊時寶座應蛛綱。游人此際客江鄉(xiāng)，空悵望。夢連昌清唱。</p><p>　　關于徽宗年間“竊杯女子”的故事，《歷代詞話》卷六引《宣和遺事》有另外一種說法：“宣和間，上元張燈，許士女縱觀，各賜酒一杯。一女子竊所飲金杯，衛(wèi)士見之，押至御前。女誦《鷓鴣天》云：‘月滿蓬壺燦爛燈，與郎攜手至端門

38、。貪看鶴陣笙歌舉，不覺鴛鴦失卻群。天漸曉，感皇恩。傳宣賜酒飲杯巡。歸家恐被翁姑責，竊取金杯作照憑。'徽宗大喜，以金杯賜之，令衛(wèi)士送歸?！?lt;/p><p>　　萬俟詠所記載的，應當是“竊杯女子”故事的原型；《宣和故事》的記載，則是經過他人加工的。再為之填寫上《鷓鴣天》詞，使這個故事平添了文學浪漫的色彩。兩首詞對照閱讀，首先突出的都是京城元宵燈夜前后的極度繁華熱鬧，無論是滿城的“龍鳳燈”，還是“傾城粉黛”，或

39、者是帝王賜金杯飲酒，乃至整個竊杯的故事，都是圍繞著這個主題的。這些詞客觀上讓人們對北宋末年京師的繁盛多一層感性認識。</p><p>　　上元燈節(jié)是當時一年中最繁華熱鬧的節(jié)日，大晟詞人頌圣之作多以此為題，都市繁華的風貌也在這類題材的詞作中展示得比較徹底。如：</p><p>　　帽落宮花，衣惹御香，鳳輦晚來初過。鶴降詔飛，龍擎燭戲，端門萬枝燈火。滿城車馬，對明月、有誰閑坐。任狂游，更許傍禁

40、街，不扃金鎖。玉樓人、暗中擲果；珍簾下、笑著春衫裊娜。素蛾繞釵，輕蟬撲鬢，垂垂柳絲梅朵。夜闌飲散，但贏得、翠翹雙。醉歸來，又重向、曉窗梳裹。晁沖之《上林春慢》</p><p>　　閬苑瑤臺路暗通，皇州佳氣正蔥蔥。半天樓展朦朧月，午夜笙歌淡蕩風。車流水，馬游龍，萬家行樂醉醒中。何須更待元宵到，夜夜蓮燈十里紅。</p><p>　　晁端禮《鷓鴣天》朱弁《續(xù)說》云：“都下元宵觀游之盛，……詞客

41、未有及之者。晁叔用作《上林春慢》云（詞略）。此詞雖非絕唱，然句句皆是實事，亦前所未嘗道者，良可喜也?！备韫灥碌膭?chuàng)作宗旨使這些作品顯得平庸乏味，實錄性是這類描寫元宵、反映都市風情詞作的顯性特征，也是這類作品的特殊貢獻。大晟詞人的這一類作品都可以從這個角度去認識。</p><p>　　徽宗年間都市風情詞的創(chuàng)作，在宋詞發(fā)展的歷史上，有其特殊的實踐意義。宋詞天然俚俗的風貌和寫艷情的創(chuàng)作主流傾向，都與正統的以雅正為依歸的

42、審美傳統大相徑庭。廣大歌詞作家所接受的傳統教育，歷史和社會潛移默化之賦予他們的審美觀念，皆在他們欣賞、創(chuàng)作歌詞時，發(fā)揮自覺或不自覺的作用。努力擺脫俚俗粗鄙、復歸于風雅之正途，便成了宋代詞人們之急迫而不懈的追求。在宋詞的流變過程里，貫穿著一條“雅化”的紅線。詞的“雅化”之努力，另一方面也就是“尊體”的需求。詞原來被目之為“小技”、“小道”，到了設立大晟府，它再次從民間和文人手中轉為國家樂府的正規(guī)創(chuàng)作，詞體日益尊隆。與其品位提高相適應，詞的

43、題材和內容必須有相當的改變，方能真正登上大雅之堂。吟詠升平、歌頌盛世的都市風情詞，被認為是表現了時代的重大題材?；兆跁r御用文人便以此入詞，以求改變詞的品格和風貌。</p><p>　　大晟詞人以前，一些描寫都市風情、歌頌太平盛世的詞作，向來受到一致肯定。如柳永詞以“從俗”、“詞語塵下”而備受斥責，然其中一小部分再現承平盛世的作品，卻屢受稱贊。范鎮(zhèn)說：“仁宗四十二年太平，鎮(zhèn)在翰苑十余載，不能出一語歌詠，乃于耆卿詞見

44、之?！保ㄗＤ隆斗捷泟儆[》卷十一）黃裳說：“予觀柳氏樂章，喜其能道嘉中太平氣象，如觀杜甫詩，典雅文華，無所不有。”（《演山集》卷三十五《書〈樂章集〉后》）將吟詠太平的歌詞與杜甫詩相提并論，品位已極尊崇。后人重讀宋代詞人的都市風情詞，覺得多數作品阿諛夸張，令人肉麻。然對當時的詞人來說，則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正在描寫時代的重大題材，以詞服務于現實政治，發(fā)揮歌詞的社會和政治效用?？偠灾?，都市風情詞的創(chuàng)作主觀上有擴大詞的社會效用的意圖。在他們手

45、中，詞不僅僅描寫男女艷情，局限于“艷科”的狹小范圍，只是作為娛樂工具；而且還直接服務于現實社會政治，與詩文一樣肩負起沉重的社會使命。北宋詞人的這種作為，正悄悄改變著詞的內質成份，為南宋詞的更大轉移做好鋪墊?！靶僚稍~人”以歌詞為抗金斗爭的號角，最大程度上發(fā)揮歌詞服務于現實社會的功效，這樣的創(chuàng)作表現并非突如其來。從歌詞內部，也可以</p><p>　　四 都市風情詞的衰變</p><p>　

46、　南宋社會動蕩，南北戰(zhàn)爭不斷。橫亙在詞人心頭永遠的痛是北方半壁河山的淪落，是異族的隨時入侵和隨意蹂躪。南宋一百多年的歷史，中間雖然因為“紹興和議”、“隆興和約”等獲得相對時期的和平安寧，但是，南宋小朝廷始終也沒有擺脫異族入侵的巨大威脅，南宋士人始終也無法卸下國破家亡的凄悲愁苦。都市風情詞的創(chuàng)作意圖，是為了點綴太平盛世、謳歌君王功績的。南宋社會的情景，使都市風情詞失去了創(chuàng)作的現實基礎，其衰變是必然的。</p><p&g

47、t;　　南宋都市風情詞的創(chuàng)作分別為兩種情況：其一，延續(xù)北宋創(chuàng)作模式，以詞寫個人享樂生活，都市風情作為享樂生活的背景出現；其二，將南宋都市風情和北方淪陷領土相比照，批判茍安江南、不思進取、文恬武嬉的社會現狀。</p><p>　　歌詞產生于享樂富貴的生活，南宋民族危亡的現實逼迫歌詞的創(chuàng)作有了很大的改變。然而，時局稍稍平穩(wěn)，生活一旦恢復常態(tài)，人們日常生活中便免不了有歌舞酒宴之類的尋歡作樂，歌詞創(chuàng)作因此也故態(tài)復萌。作為

48、享樂生活的背景，都市風情也再度出現在南宋詞人的筆下。高宗曾經非常賞識俞國寶的《風入松》，詞云：</p><p>　　一 春長費買花錢，日日醉花邊。玉驄慣識西湖路，驕嘶過、沽酒壚前。紅杏香中簫鼓，綠楊影里秋千。</p><p>　　暖風十里麗人天，花厭髻云偏。畫船載取春歸去，余情寄、湖水湖煙。明日重扶殘醉，來尋陌上花鈿?！稓v代詞話》卷七引《中興詞話》載：“淳熙間，御舟過斷橋，見酒肆屏風上有

49、《風入松詞》云（詞略）。高宗稱賞良久，宣問何人所作，乃太學生俞國寶也?！胤鰵堊?#39;，原詞作‘重攜殘酒'，高宗笑曰：‘此句不免寒酸氣。'因改為‘扶殘醉'，即日予釋褐。”淳熙年間，高宗退居德壽宮已久，過著優(yōu)游自在的太上皇生活。此時，“紹興和議”、“隆興和約”簽定都已經有相當的時日，南北相安無事。作為退位的皇帝，高宗最喜歡看見的是天下太平、社會安寧、生活富庶的情景，俞國寶的《風入松》迎合了高宗這種特殊心態(tài)，所以

50、大得贊賞。詞寫西湖游春的景象，以及西湖秀麗的風光。臨安是南宋的都城，可以被視作南宋都市的縮影。春天的時候，西湖暖風十里，紅杏綠楊掩映，隱隱簫鼓，秋千搖蕩。游春的麗人錯落其間，湖面上畫船來往，一幅熙熙冉冉、安居樂業(yè)的太平景象，高宗當然喜歡。這首詞所寫的杭州城風情風貌，與北宋所寫沒有什么不同，已經很難看到戰(zhàn)爭留下的痕跡或陰影。</p><p>　　寫節(jié)日風情的詞作，也有許多類似于北宋的創(chuàng)作。如：</p>

51、<p>　　月華燈影光相射，還是元宵也。綺羅如畫，笙歌遞響，無限風雅。鬧蛾斜插，輕衫乍試，閑趁尖耍。百年三萬六千夜，愿長如今夜。楊無咎《人月圓》</p><p>　　夕陽影里東風軟，驕馬趁香車。看花妝鏡，藏春繡幕，百萬人家。夜闌歸去，星繁絳蠟，珠翠鮮華。笙歌不散，疏鐘隱隱，月在梅木牙。</p><p>　　史浩《人月圓?元宵》</p><p>　　元宵節(jié)

52、，鳳樓相對鰲山結。鰲山結，香塵隨步，柳梢微月。多情又把珠簾揭，游人不放笙歌歇。笙歌歇，曉煙輕散，帝城宮闕。</p><p>　　張孝祥《憶秦娥?元夕》</p><p>　　這些詞都比較純粹地描寫元宵佳節(jié)都市的繁華盛麗，其宗旨同樣是歌頌“政簡物阜”之帝王圣績。綺羅成群，笙歌遍地，香車出游，彩燈斗艷，士女往來，風景如畫，這一幕幕情景，與北宋詞的描寫并無二致。但是，與北宋詞比較，南宋節(jié)序詞中歌頌

53、圣恩、粉飾太平的因素明顯淡化。前三首小令，或者根本不直接涉及歌頌的字句，或者只是含蓄地點出“帝城宮闕”。最后一首慢詞，也只是說“政簡物阜”，點到為止。這與北宋同類作品之雀躍歡呼、再三致意有很大的不同，詞人們畢竟生活在茍安江南的小朝廷。</p><p>　　南宋更多的詞人，無法忘記北方大好河山，在歡騰喧鬧的節(jié)日里，引發(fā)出的卻是對故國的深情懷戀，對現實的極大不滿，甚至表現為對現實的激烈批評。這些節(jié)序詞，就為南宋的都市

54、風情描寫增加了特殊的時代色彩，帶上了那個歷史時期的深深烙印。李清照傳世名作《永遇樂》，是這類詞的杰出代表。詞說：</p><p>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jié)，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p>&

55、lt;p>　　這首詞寫元宵佳節(jié)“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的惡劣情緒，這是詞人飽經憂患離亂的中年生活的真實寫照。歷史上的興衰巨變與個人身世沉浮之感，隱現于字里行間。這首詞中“香車寶馬”、“酒朋詩侶”和“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等等，展現了南北宋元宵節(jié)日都市類似的熱鬧場景，詞人的心境卻大不相同。在詞中，都市風情的描寫，一筆帶過，成為悲苦情緒的背景襯托。文及翁《賀新郎?西湖》說：“一勺西湖水。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56、回首洛陽花世界，煙渺黍離之地。”李清照《永遇樂》所寓含的批判旨意與之相似。</p><p>　　這種故國之思在南宋遺民節(jié)序詞中顯得更為突出，劉辰翁《卜算子?元宵》云：</p><p>　　不是重看燈，重見河邊女。長是蛾兒作隊行，路</p><p>　　轉風吹去。十載慶元宵，滿耳番腔鼓。欲識尊前太守誰，起向尊前舞。</p><p>　　詞人當然

57、是不屑于“滿耳番腔鼓”，正如詞人另一首《柳梢青》中所說：“笛里番腔，街頭戲鼓，不是歌聲。”詞人的心情也是悲苦的。然而，這卻寫出了宋末元初都市風情的新場景：異域文化色彩濃厚了。</p><p>　　一 些展現都市風情的節(jié)序詞，甚至有了更深沉的寓意。辛棄疾《青玉案?元夕》云：</p><p>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

58、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p>　　這首詞從題材上說依然是寫都市風情的節(jié)序詞。但是，詞的表層次寫對一位理想美人的追覓，實際上是用象征手法寫自己的理想人格。上片用夸張比喻等手法，描寫元夕之夜的滿街游人、火樹銀花、徹夜歌舞的熱鬧場景。下片先寫觀賞燈景的盛裝婦女的喜笑顏開、追逐熱鬧。到這里為止，所展現的是一般化的節(jié)日都市場景。這些場景不再是節(jié)序詞的中心，完全是為了下文理

59、想美人的推出做鋪墊。詞人真正愛慕、追求的是一位自甘寂寞、遠離塵囂、沉思嫻靜的女子。這位理想女性，不就是詞人不慕榮華富貴、超眾脫俗、清高孤獨人格的寫照嗎?詞人并不是真的要在人群中尋找這么一位女子，否則的話應該到冷僻幽靜處尋找，為什么要到喧鬧的元宵燈節(jié)來呢?詞人不過是借用特定情景，表達自己的心胸懷抱。都市風情，純粹是起陪襯作用。</p><p>　　綜上所述，大規(guī)模的都市風情詞創(chuàng)作是從北宋詞人柳永開始的，到了徽宗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