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全國碩士研究生考試考研英語一試題真題(含答案詳解+作文范文)_第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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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1、<p><b>  杳隔相望同千里</b></p><p>  導(dǎo)語:她那樣自負(fù),覺得處處高人一等,但在某人眼里,她那樣不堪。更可恨的是,她深知自己的不堪,她深知,身陷淖泥的并非姐姐,而是她自己。 </p><p><b>  1 </b></p><p>  天微亮,一夜笙歌的楊柳岸終于停止喧囂,余歌如縷,和著

2、湖上細(xì)雨,有另一番幽謐風(fēng)情。 </p><p>  蟲伶撐傘獨坐舟頭,看著雨珠在湖面打出朵朵水花,心內(nèi)澄澈。 </p><p>  不多時,另一艘?guī)竦男〈従徲芜^來,蟲伶站起,小船在她身邊停下,一張花般的臉在艙口探了一下,又縮回去,接著傳來女子輕語,“柳郎,醒一醒,蟲伶姐姐來接你了,柳郎……” </p><p>  片刻,白衣的落拓公子被美麗的歌姬半攙半抱地扶出來

3、,蟲伶連忙過去,倆人聯(lián)手將醉得脫了力的人挪到蟲伶船上。 </p><p>  一番騰動,柳未濃略略睜了睜眼,俊秀的臉上露出絲迷茫笑意,呢喃:“今宵酒醒何處?”待看清面前的歌姬,笑得更開些,倏地攬臂抱著她親了一口,然后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恍然道:“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p><p>  小庭院客棧有一個與客房隔開的后院,是蟲伶平日釀酒儲酒的地方,院中一棵桃樹常日被酒香浸著,竟長得十分好,開

4、花時有股醉人甜香。 </p><p>  柳未濃來了之后不久,蟲伶便在側(cè)墻開了個小月亮門,將后院的兩間房屋收拾出來單給他住。 </p><p>  雨后出了太陽,客人不算多,兩個小伙計照應(yīng)已足夠,蟲伶便到后院把發(fā)好的酒曲拿出來曬。 </p><p>  正忙著,隱約聽見柳未濃房里有動靜,她想也沒想,放下東西就沖了進(jìn)去。 </p><p>  

5、柳未濃醉酒之后容易口渴,蟲伶以為他要喝水,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他在哭。 </p><p>  他醒著時豪爽,放縱大笑,或擊節(jié)高歌,有種病態(tài)的癲狂,睡著了卻時??蕖K约鹤砭朴殖了?,可能不曉得,蟲伶常見,卻未提過。 </p><p>  比起長歌當(dāng)哭,蟲伶其實更喜歡這個樣子的他,雖然看了心疼,但那個頹廢、絕望、真實的表情亦令人著迷。 </p><p>  蟲伶還記得第一次見到

6、他的情景,是個春天,他牽馬沿著湖邊走來,口中吟著詩,志得意滿,神采飛揚。 </p><p>  蟲伶躺到床上去,將他連著薄被一起抱在懷中,什么也不說,只這么默默抱著,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 </p><p>  柳未濃咽聲漸低,慢慢又睡過去。 </p><p>  柳未濃睡醒,踱步出來,駐足看著桃樹發(fā)了一會呆,耳里模糊聽到些聲音,便邁步朝酒窖走。 </p>

7、<p>  果然見蟲伶正把封好的酒壇一排排擺高,她身量不夠,擺到最后就有些吃力,有一次大約身體哪處抻著了,抬起的手忽然使不上勁兒一般。 </p><p>  站在門口半天沒動的柳未濃大步上前,一手在她腰處托了一下,另一手接過酒壇,不費吹灰便擺了上去。 </p><p>  擺完酒,蟲伶又去忙別的,柳未濃在她身后跟著道:“上次跟你說的那個人,考慮的怎么樣了?” </p&g

8、t;<p>  蟲伶笑:“你寫詞寫信不夠,如今還兼上媒婆了?” </p><p>  柳未濃皺眉,“你不要打岔,那人雖然年紀(jì)大了點,也不是特別大,四十多,正當(dāng)年,關(guān)鍵是待人好,是死了老婆才要另娶,不是讓你過去做妾。我都調(diào)查過了,那人家世清白,也有些家底,不至于讓你受累?!?</p><p>  “你覺得我總受累,可憐我?”蟲伶道,“既然如此,索性你犧牲一些,娶了我好了。你從前

9、總說要娶我,合著都是白說,現(xiàn)在倒撮合起我跟別人來了?!?</p><p>  柳未濃半天沒說話,蟲伶撲哧一聲,“我開玩笑的,嚇成這樣?” </p><p>  柳未濃道:“我從前說過,若我及第就娶你,但人總擰不過命,我并非不努力,但考了四次,總考不中。” </p><p>  蟲伶嘆息:“又沒有規(guī)矩說,男子及第才可娶妻,天下這么大,這么多人,及第的能有幾個,不都成了

10、家,過得好好的?” </p><p>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 </p><p>  “我和她們也不一樣?!?蟲伶截斷他,“兩三年前你總故意惹我,想讓我生氣,疏遠(yuǎn)你,甚至把你趕出去,你也主動走過,但總走不遠(yuǎn)。你漂泊久了,累了,把這兒當(dāng)家,心里惦記我,我懂,你潦倒,又驕傲,我也懂。但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你不用總想著把我嫁出去,也不用總覺得是你耽誤了我,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沒有關(guān)系

11、?!?</p><p>  她走到桃樹下面時,柳未濃叫住她,“蟲伶!” </p><p>  他停了許久,仿佛在做什么心里斗爭,然后道:“明年春闈,我想再試試?!?</p><p>  蟲伶回過頭,發(fā)梢被風(fēng)吹得飄了飄,襯得更加脫俗,頭頂?shù)臉涔诰従徴袚u,霎時像綠色的輕濤,她道:“你想做什么,都盡管去做?!?</p><p>  柳未濃離她兩步站

12、著,“那要是再考不中怎么辦?” </p><p>  蟲伶歪了歪頭,思索一般,“沒關(guān)系,說話算話就好,什么時候考中了,什么時候來娶我?!?</p><p>  柳未濃笑了,“要是六十歲才考中呢?” </p><p>  蟲伶就真的掰著手指算了一下,“你六十的時候,我五十三,也不是很糟啊,只要你別嫌棄我人老珠黃就行?!?</p><p><

13、;b>  2 </b></p><p>  下午,蟲伶的孿生妹妹輕輕從紹興過來了,蟲伶肩痛得厲害,但還是忍耐著備了飯,因她那個自幼便被寵上天的妹妹雖已嫁作人婦十年,卻至今也沒為夫君洗手做過一次羹湯。 </p><p>  輕輕本來幫忙打下手,但越幫越忙,蟲伶索性將她趕走,她走到門口時,蟲伶問:“你這次打算在蘇州待多久?” </p><p>  輕輕

14、笑道:“我才剛來,姐姐就不耐煩了?!?</p><p>  蟲伶拎著勺子,“并非那個意思,只是柳郎要備考,你性子太鬧,我怕……” </p><p>  輕輕便氣哄哄地?fù)]手,“備考備考,他都考了幾次了,還不認(rèn)命么?” </p><p>  見蟲伶的表情,知道多說也是無益,又道:“決明的綢緞生意越做越好,我讓他幫我在蘇州盤了間店鋪,橫豎外婆去年也故去了,紹興再沒什么娘家

15、人,我想留在蘇州陪姐姐。” </p><p>  蟲伶有些意外,“你是嫁出去的姑娘,豈能因為沒了娘家人就離開夫家,決明待你不錯,你……” </p><p>  “哎呀姐,你不也總說我沒用,家務(wù)也不會做,生意也不肯上心。”輕輕道,“我這不就是在上心么?一攤子全鋪在紹興有什么意思,我?guī)椭鴽Q明拓展生意啊?!?  她雖極少顧及別人的感受,但自從十年前發(fā)生了那件事,她便有些怕蟲伶。 </p&

16、gt;<p>  擔(dān)心蟲伶說出什么阻攔的話來一般,又忙道:“那鋪子離姐姐家有些距離,你放心,我不會總賴在這里打擾柳郎的?!?</p><p>  說罷便提著裙子出去了。 </p><p>  沿著小漾湖走了一會,遠(yuǎn)遠(yuǎn)看見矗立在湖心的楊柳岸,宛如一座住著仙女的玲瓏仙島,有橋、船直通。 </p><p>  輕輕記得她去過那處一次,何止記得,那情景簡直如烙

17、在腦里,楊柳岸里的女子都好美,穿的衣服,奏的琴,跳的舞,說的話,走的步,都好美。 </p><p>  但那又是個極可怕的地方,每每午夜夢到,都會令她無聲驚起。 </p><p>  十七歲時,父母過世,姐姐留在蘇州打點客棧,她便回了紹興與外婆住在一處,約摸一兩月之后,柳未濃來到小庭院客棧,并在此長住。 </p><p>  她偶爾會回蘇州看望姐姐,但因柳未濃時常徹

18、夜尋歡,幾日幾日的不歸,他們第一次正式相見,卻是在兩年之后。 </p><p>  蟲伶很早就幫著家里干活,認(rèn)字不多,大半還是柳未濃后來教的,而輕輕,因自小便比姐姐聰明些,比姐姐會撒嬌討喜些,故而得到的父母之愛也多些,念過學(xué)堂,會作詩文。 </p><p>  那時輕輕十九,如花的年華,容貌、才學(xué)都屬佼佼,眼睛便長到了頭頂上,有許多達(dá)官貴人追求她,她卻始終不為所動,覺得天下男子皆是庸碌之輩

19、,斷不可托付終身。 </p><p>  直到有一天,她見到柳未濃。 </p><p>  此前很早她便曉得客棧里住著這么一號人物,姐姐每提及,臉頰都會泛起微微紅意,她嘴上取笑姐姐春心萌動,暗地里卻在想:“果然是沒念過書的,見識淺,隨便看見個男人便覺得好?!?</p><p>  那日她又來到蘇州,姐姐有事走不開,便央她劃船接一接柳郎。 </p>&l

20、t;p>  是個霧靄靄的清晨,她從未起得這樣早過,懨懨地蹲在船頭,呵欠一個接一個。 </p><p>  不久便有畫舫游近,舫中少女顯是認(rèn)錯了人,看見她便叫:“蟲伶姐姐,蟲伶姐姐,柳郎又喝醉了……” </p><p>  她自視甚高,青樓女子自然入不了她的眼,她便也沒解釋,仍在船頭袖手蹲著,等著少女將那醉鬼搬出來。 </p><p>  柳未濃的身影進(jìn)入視線時

21、,她難以形容心中驟然涌起的感覺是什么。 </p><p>  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江南從不缺少美景,但他歪歪斜斜倚在船頭,衣裾像暈在霧里的白花,有種動人的瑩潤。 </p><p>  輕輕不曉得自己什么時候已站起來,并伸出手。 </p><p>  他喝得并不十分醉,身子微晃了晃,抬手按在她手心上,臉湊過來,細(xì)細(xì)端詳,眼睛里像落了星光,然后他倏地笑了,“蟲伶,你今日

22、,有些不同?!?</p><p>  這個有些輕佻的笑,從此就留在了她心里。 </p><p>  她開始長時間停駐蘇州,姐姐再跟她提起柳郎時,她會認(rèn)真地聽,柳郎的每一篇詞作她都細(xì)細(xì)品讀。那些綺麗的句子,婉轉(zhuǎn)的樂音,她于深夜窺探它們,從中想象那人淺斟低唱時的模樣。 </p><p>  她慶幸父母給了她美麗的容貌,她也慶幸,姐姐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如她,那么,當(dāng)這兩個一

23、模一樣的女子站在柳郎面前,他必會選擇云端的才女,而不是地上的凡婦。 </p><p>  她并未把姐姐當(dāng)成敵手,令她不安的是,柳郎擅于刻畫歌姬,在他的筆下,她們并非殘敗之輩,而是不僅色美、其藝更美的佳人,他沉迷于她們,她們也崇拜他。他們一個是珠,一個是璧,他們的結(jié)合造就永垂不朽的藝術(shù)。 </p><p><b>  3 </b></p><p>

24、;  終于有一天,她沒有忍住,劃了一葉小舟怒氣沖沖地跑去楊柳岸,要將他帶離這骯臟危險之地。 </p><p>  她沖動時的模樣嬌俏可人,不停開合的小嘴像鮮嫩的櫻桃,眼睛則像浸在水中的黑玉。 </p><p>  柳郎已微醺,身旁美女環(huán)繞,他比每一個喜愛享樂的王公貴族都更加閑雅灑落。 </p><p>  輕輕沒有帶走柳未濃,反將自己陷入困境。 </p>

25、<p>  其時與柳郎對飲的是朝中翰林學(xué)士之子蘇公子,而這位翰林學(xué)士,除制詔以外,還擔(dān)著禮部考試主考官之名。 </p><p>  學(xué)士家的公子一眼相中輕輕,以功名為賂,想跟柳未濃要了此人,卻非欲正娶,而是謀一段露水情緣。 </p><p>  好話說了一籮筐,柳未濃未允,到最后臉色就有些不善。 </p><p>  柳未濃將輕輕推至船上,讓她先行回家

26、,還交代此事不必提與蟲伶。 </p><p>  輕輕嚇得夠嗆,途中還維持著鎮(zhèn)定,一到家便放聲大哭,蟲伶哄了半天,她才抽抽噎噎將在楊柳岸所遇之事與蟲伶說了,還道:“那人父親是禮部的主考官,柳郎考了兩次都沒有考上,這次得罪了主考官的兒子,怕是及第更加無望了?!?</p><p>  本來事情至此,也沒什么,那好色的蘇公子其實并不被父親寵愛,左右不了什么,但輕輕一向是鼻孔沖天的人,思慮一夜,氣

27、不過,又去找那人的晦氣。 </p><p>  爭執(zhí)之間,柳未濃為了維護(hù)她,與蘇公子打了一架,那人常年服食五石散,身體脆弱不堪,一打就打成了重傷。 </p><p>  柳未濃被下了大獄,蘇公子氣急敗壞地放出話來,說柳未濃若想活著走出牢籠,可以,那火爆的小娘子須伺候他幾個晚上,伺候得好,柳未濃就有命活,不答應(yīng),或伺候的不好,就等著收尸吧。 </p><p>  輕輕

28、亂了陣腳,她這樣高傲,怎能容忍被人折辱至斯? </p><p>  楊柳岸的姑娘大多認(rèn)識蟲伶,也曉得她有個孿生的妹妹,但妹妹住在紹興,并不常來蘇州,因此大家都以為,引柳郎陷入困境的是突然性情大變的蟲伶。 </p><p>  后來,蟲伶便替輕輕去了。 </p><p>  輕輕未等到蟲伶回來,連夜回了紹興。 </p><p>  后來外婆給輕

29、輕說了一門親,她也沒再矯情,與男方見過一面便嫁了。 </p><p>  再后來,污言穢語沿著小漾湖四通八達(dá)的水系傳了半個蘇州城,蟲伶的名頭比最當(dāng)紅的歌姬還要大。 </p><p>  大約是從那時起,蟲伶就變得有些不茍言笑了。 </p><p>  沒有人問過那幾日幾夜她經(jīng)歷了什么,包括柳未濃。 </p><p>  那是柳未濃住進(jìn)小庭院客

30、棧的第三年,此后很多年,除了上京考試和偶爾情緒失控,他沒有離開過她。 </p><p>  輕輕也不好過,愧疚和忿恨煎熬著她,噬盡她內(nèi)心的純潔和驕傲,她無法再心無旁騖地讀詩作賦,開始變得有一點乖戾。   對姐姐的感情也慢慢復(fù)雜起來,一開始她覺得對不起姐姐,過了幾年,她想:一切都是姐姐自愿的,姐姐巴不得得到這么一個向意中人表達(dá)癡心的機(jī)會呢。 </p><p>  看,柳未濃留下來了,不是么

31、?四處漂泊、放浪不羈的柳郎,像一粒種子,被春風(fēng)吹落在姐姐溫柔的懷抱里,發(fā)芽生根,再也走不開了,姐姐的目的達(dá)到了。 </p><p>  這樣想時,她心里好受些,她希望姐姐怨她,罵她,驅(qū)逐她,那么她會更好受些,可是姐姐仍像過去那樣對她,像無私的母親一樣為她處處思慮,像謙卑的小婢一樣為她細(xì)細(xì)打點。 </p><p>  她惱她的無怨無悔,厭她的波瀾不驚。 </p><p&g

32、t;  有一些瞬間,她會后悔,后悔當(dāng)初姐姐替了她,而另一些瞬間,她又隱秘的渴盼柳郎會因姐姐的失節(jié)而與其疏遠(yuǎn)。 </p><p>  柳郎,柳郎……柳未濃,她一次次在深夜里咀嚼這個帶點香艷意味的名字,她的夫君決明抱著她時,她看著他,恍惚間,那臉竟變成了那人的。 </p><p>  薄于操行的他,妙筆生花的他,文才驚艷,引人潸然,江南一帶所有的青樓樂坊都以能唱他的新詞為榮。 </p&g

33、t;<p>  屢試不第、流寓江南的他,聽歌買笑、意態(tài)風(fēng)流的他…… </p><p>  恨他的厚彼薄此,恨他的一生相系。 </p><p>  輕輕在湖邊站了片刻,往事紛至沓來,徒惹傷懷。 </p><p>  回到客棧時,柳未濃正從廚房里端了一盤魚出來,一路被燙得大呼小叫,蟲伶從后面追上來,“盤子不要這樣實著端,手往邊上一點!哎呀,你還是給我吧?!?/p>

34、 </p><p>  柳未濃一溜小跑,魚終于安全上桌,他一邊猛吹手指一邊看向蟲伶,看著看著,不知怎么地,倆人都笑了起來。 </p><p>  不久,綢緞鋪正式開張,輕輕便算在蘇州立了足,那店鋪離姐姐的客棧不近,卻也并不十分遠(yuǎn),輕輕說了不會總賴在客棧打擾柳郎,但她雖非君子,卻一向遠(yuǎn)庖廚,蟲伶怕她吃不好,總給她送飯。 </p><p>  送了兩個來月,柳未濃覺得蟲

35、伶辛苦,三人商議之后,決定讓輕輕每日到了餐時自己過來。 </p><p>  店鋪里有小廝照應(yīng),輕輕來了客棧就不想走,因此間有她魂夢牽繞之人。 </p><p>  柳郎大半時間悶在房里看書,不分晝夜,蟲伶見他乖順許多,反倒怕他逆著性子影響情緒,時常還勸他讀書不要太過勞累,心態(tài)應(yīng)放輕松些,柳郎聽了便笑,此后,偶爾疲憊時會去楊柳岸略作調(diào)節(jié),少量飲酒,不再夜不歸宿。 </p>&

36、lt;p>  輕輕卻不喜歡,每次柳郎外出,她必拐彎抹角,惡語相指。有時她也不想這樣,只是難以自控,想到他又要溺在某個陌生女子懷中,任誕通脫,縱情聲歌,心中便如被萬千蟲蟻啃噬。 </p><p>  并非沒有狀若無意地接近過他,但他生就一雙慧眼,除了初見時將她認(rèn)作蟲伶,此后的每一次,他一眼就能辨出,她非蟲伶,非那個溫柔隱忍、無私磊落的姐姐,而是那個高傲外向、自私狹隘的妹妹。 </p><p

37、>  他是親賢遠(yuǎn)佞的君子,自以為大度的沒有表現(xiàn)出他的厭惡,可是更加殘酷的視她如無物。 </p><p><b>  4 </b></p><p>  入冬時,柳未濃離開蘇州,入汴京備考,于蘭舟始發(fā)前作《傾杯》贈與蟲伶,纏綿悱惻,令蘇州半城淚下。 </p><p>  柳郎走后,斷續(xù)寄回過幾封書簡,且知蟲伶認(rèn)字有限,都寫得淺顯直白。 <

38、;/p><p>  信中無一字問候輕輕。 </p><p>  輕輕便想:這個人,看似不拘形跡,實則記仇得很,恐怕要記她的仇記一輩子了,只不曉得是為了蟲伶,還是為了他自己。 </p><p>  她害了蟲伶,這是明擺著的,另一則,這些年禮部考試的主考官一直是那位與他們有過爭執(zhí)的蘇公子的父親。 </p><p>  蘇公子雖與父親不睦,卻是獨子,那

39、事之后一直纏綿病榻,其實柳郎出手并不重,只那人身體虛耗過度,早成一具空架,柳未濃只不過倒霉撞在刀尖上而已。 </p><p>  蘇學(xué)士哀痛之余,饒是出身翰林,是睿智明理之人,大約亦難不遷怒。 </p><p>  是以,柳郎出仕之徒分外坎坷。 </p><p>  亦或許,與那位主考官并無關(guān)系,柳郎不中,單純因他才學(xué)不夠,但,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輕輕不知。 <

40、;/p><p>  冬去,春回,天圣二年春闈過后,柳郎音訊全無。 </p><p>  蟲伶托人打聽過朝廷的放榜排名,上面沒有柳未濃,亦打聽過當(dāng)年主考官的名諱,還是那位蘇大人,據(jù)說他已上奏告老,今年是他最后一次擔(dān)任主考官。 </p><p>  蟲伶沒再尋找柳郎,她想,那人再次落第,不曉得如何絕望,便任他浪跡天涯,聊以遣懷,也好。他疲憊走不動時,或會記起蘇州小漾湖邊有個

41、小庭院客棧,是他永遠(yuǎn)可棲身養(yǎng)心的地方。 </p><p>  后來聽說他去了湖南,又去了成都,填詞為生,所到之處皆有佳作,盛名流傳。 </p><p>  再未寄過一封書簡。 </p><p>  又三年,又是春闈,蟲伶不知他是否會繼續(xù)參加科考,日夜為他禱告,盼他若考,則必中,若不考,則平安和順。 </p><p>  不久,柳未濃寄回三年來

42、第一封書信,信上說:“蟲伶,我已高中,目前在京等待分派官職,你且等我,不日我將回蘇州,娶你?!?</p><p>  最后兩字,筆劃微顫,可以想見他作此信時內(nèi)心的激動和喜悅。 </p><p>  蟲伶一手掩在嘴上,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在手,順著滑下,將信中字跡染得濡濕。 </p><p><b>  終于,終于…… </b></p>

43、<p>  柳郎已是不惑之年,蟲伶三十三,幸好,一切還不算太晚,還不算太晚。 </p><p>  她心中激蕩,難以自抑,迫切想找一人與她分享這喜悅,思忖片刻,提著裙子飛奔而出,衣裾在江南煙雨中歡快散開,宛如一只剛剛破繭的青蝶。 </p><p><b>  5 </b></p><p>  輕輕的店鋪關(guān)著門,蟲伶愣了下,拍門,沒

44、人應(yīng),傾聽,里面似有桌翻椅倒之音,夾雜女子呼叫。 </p><p>  蟲伶叫了兩聲輕輕,心中巨凜,使盡全力將反鎖的門撞開,只見內(nèi)里一片狼藉,輕輕被一男子壓在身下,盡力躲避,一臺石硯自桌上落下,輕輕摸起便砸,狠狠數(shù)十下,直將那男人砸的腦漿迸裂,從她身上軟軟滾落。 </p><p>  蟲伶將一切看在眼中,頃刻忘了呼吸,直愣愣半天方才醒過神來,手腳急顫著將門掩上,鎖緊,說不出話來。 <

45、/p><p>  輕輕踉蹌著爬過來,駭?shù)脽o法站立,跪坐著抱住蟲伶,涕淚交加。   這一陣,蟲伶滿心系在柳未濃身上,竟不知妹妹家出了大事。 </p><p>  輕輕的夫君決明是做染織起家,起始只在紹興,后來應(yīng)輕輕的要求將生意拓展至蘇州,蘇州并非只進(jìn)行銷售,亦有單獨的染坊。 </p><p>  不知是生意越做越大引起同行嫉妒,還是這兩年開始插手生意的老板娘言語無忌得罪

46、了誰,竟有人暗中在染料中混入了毒素,且是挑的好下手的蘇州分坊。 </p><p>  染就的布料流入市面,做成的衣服一旦遇水,毒素便會滲入皮膚,游走五臟,短短幾天便可喪命。 </p><p>  有毒的布匹是在輕輕店里賣出的,事發(fā)之后,官府前來提人,決明擔(dān)心輕輕受委屈,便以幕后老板的身份將罪責(zé)一攬己身。 </p><p>  決明被押入死牢,輕輕四處奔走,然而那些所

47、謂朋友紛紛約好了一般關(guān)門避客,她去看決明,卻被告知決明是重刑犯人,結(jié)案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視。 </p><p>  但那牢頭垂涎輕輕美色,將她從上到下瞄了一番之后,表示適當(dāng)?shù)拇蚱埔恍┮?guī)矩并非完全不可,只要,她愿意付出一些代價。 </p><p>  蟲伶看見她眼中無法自抑的嫌惡、戰(zhàn)栗、痛苦、屈辱,一下就明白了牢頭口中的代價所指為何。 </p><p>  她也明白,這

48、種代價,輕輕是斷不可能付出的。 </p><p>  輕輕渾身顫抖,鬢發(fā)散亂,以手捶地表達(dá)她的憤恨和狂亂,聲音凄厲的都變了調(diào),“那個豬玀一般的人,他怎么敢,怎么敢!我寧可死,也無法下賤到為那樣的人所趁!” </p><p>  蟲伶指尖一顫,倏地趔趄一步。 </p><p>  生命、靈魂、尊嚴(yán),若必須拋棄一個,你會如何選擇? </p><p&g

49、t;  輕輕從大牢狂奔而出,但那腌?H的牢頭并未罷休,他曉得那女子一無所有,一時強(qiáng)硬只因尚未行至水窮處,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對她進(jìn)行一番點撥。 </p><p>  那女子有美妙的身體,散發(fā)的香氣分外迷人,他沒有忍住。 </p><p>  然后,終因自己一時的起興丟掉了性命。 </p><p>  輕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姐,姐,我該怎么辦……怎么辦?” </p

50、><p>  蟲伶深深吸氣,強(qiáng)迫自己站穩(wěn),許久,“輕輕,你記著,是我殺了這個男人,我撞見她要輕薄你,所以用硯臺砸死了他?!?</p><p>  輕輕坐在地上,仰著頭,美麗的眼睛里盛滿迷茫,嘴唇像干枯的蝶翼一樣顫抖著。 </p><p>  片刻,蟲伶似又想起什么,搖頭道:“不,要改一改,的確是陸輕輕用硯臺砸死了這個男人,但,現(xiàn)在,我是陸輕輕,你是陸蟲伶……” <

51、/p><p>  她抬手撫摸輕輕的頭發(fā),聲音鎮(zhèn)定而溫柔,“此事與你無關(guān),聽明白了么?” </p><p>  輕輕仍呆呆看著她,半晌,無意識點了一下頭。 </p><p>  蟲伶將柳未濃寄給她的信拿出來,“決明的布匹害死了人,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兇多吉少,假設(shè)他最后身死,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以我的身份嫁給柳郎……” </p><p>  輕輕

52、渾身一震,“姐姐!” </p><p>  “我知你心里一向有他。”蟲伶按住她肩膀,繼續(xù)道:“第二,倘若你為自己心魔所苦,不愿面對他,也隨你,但請你千萬不要自苦太久,姐姐不在,沒人保護(hù)你,你要學(xué)會自我保護(hù)。另一方面,假設(shè)最后決明逃過一劫,你斷不可負(fù)他,也不能再待在蘇州了,你走前,務(wù)必拜托楊柳岸的巧意姑娘給柳郎留個口信,就說……就說蟲伶等不到他,不想等了,嫁給了別人,求他成全,不要糾纏,巧意姑娘冰雪聰明,大抵立時便

53、能明白我的意思?!?</p><p>  “無論如何,不要讓柳郎知道蟲伶已死,我寧愿他恨我,恨過之后他才能向前看……這是我對你最后的請求,可以么?” </p><p><b>  6 </b></p><p>  蟲伶以輕輕之名,承攬了所有罪責(zé),被判梟首。 </p><p>  行刑那日是個晴天,午時三刻的陽光十分好,蟲

54、伶神色淡然地跪在刑臺中心,輕輕給她倒了一碗送行酒,忽然問她:“姐,你這一生,被我害得不可謂不慘,你恨我吧?” </p><p>  蟲伶抬眸望向西北,那是汴京的的方向,她的柳郎正策馬疾歸。 </p><p>  “蟲伶,若我及第就娶你?!?</p><p>  “要是六十歲才考中呢?” </p><p>  “你六十的時候,我五十三,也不是很

55、糟啊,只要你別嫌棄我人老珠黃就行。” </p><p>  “蟲伶,我已高中,目前在京等待分派官職,你且等我,不日我將回蘇州,娶你?!?</p><p>  日光再好,然萬里層云,千山暮雪,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p><p>  蟲伶道:“輕輕,你是我的血親,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第一位的,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 </p><p>  輕輕

56、顫抖了一下,盞中的酒濺出幾滴,上好的紹興老酒,姐姐親手所釀。 </p><p>  “不該是這樣……”她霍地抬頭,“姐姐,每一次刀槍來襲,都是你擋在我身前,不該總是這樣……” </p><p>  然而此時場中鑼響,行刑的時辰已到,蟲伶微微傾身,“不要節(jié)外生枝,輕輕,我早已身陷淖泥,而你還是無瑕白玉,你活著吧,連同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p><p>  輕

57、輕被推開,她忽然連一聲哭喊都發(fā)不出,身體像打擺子那樣劇烈地抖著,牙齒咯咯作響。 </p><p>  頸后的牌子被摘掉…… </p><p>  載著柳未濃的馬車行至崎嶇山路上,兩側(cè)是巍巍懸崖,遠(yuǎn)看,山河如畫…… </p><p>  蟲伶俯身,將頭擱在斬臺上,唇角掛著輕微笑意,淡然閉目…… </p><p>  山中桃花盛開,宛如客棧后院中

58、那一樹燦爛,柳未濃亦泛起微笑,心想:回去之后要折一枝桃花,插在她的鬢上…… </p><p><b>  刀起…… </b></p><p>  柳未濃的馬車忽然被石塊絆了一下…… </p><p><b>  刀落,血出…… </b></p><p>  車輪脫落,馬兒一聲長嘶,車體猛地側(cè)歪,從狹

59、陡小路翻下懸崖…… </p><p>  幾日之后,小庭院客棧設(shè)起靈堂,其上齊齊躺了三具尸體:柳未濃、蟲伶、決明。 </p><p>  輕輕跪坐在地,視線掃過決明,她的夫君生意上一向謹(jǐn)慎,扎、染、漂、晾,每步工序都極認(rèn)真,是她三心二意,給人可乘之機(jī),最后卻害他承擔(dān)禍果。 </p><p>  她又看向蟲伶,她的姐姐和她長了一樣的臉,命卻不一樣,她的手細(xì)嫩光滑,姐姐

60、的則干瘦粗糙,長滿老繭,她像一匹脫韁野馬,一味橫沖直撞,姐姐便跟在后面,默默替她打點。 </p><p>  尊嚴(yán)、靈魂、生命,統(tǒng)統(tǒng)拿來替她收拾殘局。 </p><p>  “輕輕,你是我的血親,在我心里,你永遠(yuǎn)是第一位的,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p><p>  她殺死那個人時,心中涌出澎湃的恨意,這恨來自四面八方,包括多年的求而不得,包括顯而易見的善惡對

61、比。 </p><p>  她那樣自負(fù),覺得處處高人一等,但在某人眼里,她那樣不堪。更可恨的是,她深知自己的不堪,她深知,身陷淖泥的并非姐姐,而是她自己。 </p><p>  但她怕極了,以致姐姐提出替她頂罪,她沒有立即出言反對。 </p><p>  后來姐姐說,她可以嫁給柳郎,她無法否認(rèn),有那么一瞬間,她是憧憬了的。 </p><p>

62、  她的視線落在柳未濃身上,那個死了仍在誘惑她的男人,他唇角那一抹微笑是什么意思,在嘲諷她么? </p><p>  嘲諷她犧牲了所有人,留下自己清清白白地活著? </p><p>  輕輕盯住蟲伶閉成兩條優(yōu)美弧線的眼睛,“是你,對不對?你死了也不肯放過他,要帶他一起走,對不對?你口口聲聲允我以你的身份嫁給他,都是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p><p>  蟲伶沉

63、默不語,潔凈的臉上有與柳未濃類似的安然神態(tài)。 </p><p>  窗外驟然雷聲大作,閃電交加,風(fēng)吹的奠旗嘩嘩作響,凄厲的呼喊變成駭人的尖笑,笑聲伴著雷電,聞之毛骨悚然。 </p><p>  燭火紛紛熄滅,落閃的瞬間,靈堂里一片刺目的白茫茫。 </p><p>  很多年后,有過路人推開小庭院的大門,會見院中桃花灼灼,一女子常于樹下念念有詞:“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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